40年,从青岛国棉厂工人成为一名大雕塑家。
他是成功将雕塑摆进纽约中央公园的第一位中国艺术家。
▲ 隋建国——红色的思想者
一个年轻人的精神自救
在剧烈变革的大时代中
每十年,背叛自己一次
他从青岛国棉厂的工人
成为中国雕塑界的领军人物
1974年,隋建国18岁。如果没有任何意外,他会跟他的父母一样,在青岛国棉一厂当一辈子工人。但他不甘心,他喜欢读书,他想也许可以当一个业余的“文人”。机缘巧合他拜学习国画,走上了一条和命运安排相反的路。
▲ 隋建国家庭合影(前排左一为隋建国)
1976年,隋建国画出了生平第一张画作《愚公移山山河变》。画的是崂山夏庄水库的景色。 “回想当年拜师学画,是在‘文革’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下,一个年轻人在绝望中作出的精神上自我拯救的选择。这一选择使我至今受益无穷。”
然而,他最初并没打算当艺术家,他只是不甘心当一辈子纺织厂工人。几年之后,恢复高考。当时隋建国正在青岛市的一个区文化馆工作,文化馆有个工人业余雕塑创作组,在那里他接触到了雕塑。1980年,他如愿考入了山东艺术学院的雕塑系。
▲ 80年代初,隋建国(右一)在学校
80年代初的中国正值文化启蒙与寻根热潮,“拥有学习山水画背景的我从此立志要创造中国的现代雕塑。”“在学校阅览室里,我第一次接触到欧美现代艺术的信息。我曾把台湾《雄狮美术》杂志上旅法撰稿人吕清夫介绍毕加索以来的现代雕塑的长篇文章,连同插图完整地抄录下来,正好抄满一个笔记本。”1984年,隋建国毕业留校。
从此,隋建国在雕塑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我是幸运的,我从事了自己喜欢的工作,雕塑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打开艺术命运的入口
1986年,隋建国30岁,作为最大年龄的考生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当时他已经有了家庭,比同窗室友大八岁。
▲ 隋建国结婚纪念照
“受国内外文化思潮的影响,我决定将自己的命运与社会的脉动相结合。1989年之前,社会文化中激进与保守、深刻与浮躁、欲望与禁锢多重矛盾冲突,导致了我精神上的苦闷与焦虑。”
▲ 隋建国《结构1号》,大理石和钢筋焊接,80X70X60cm,1991年
1989年秋天,“我率学生进入天津蓟县山里打石头。我在近似自虐的与石头抗争的状态里顿悟:我一下觉得,这才是艺术。艺术是要拿生命,拿肉体来换的,你消耗了,它才会变成你想要的这个作品。”
▲ 隋建国《地罣》,天然卵石、钢筋,70×40×50cm×26件,1992至1994年
由于不能摆脱内心深层的沉重与纠结状态,《结构》系列最终被压缩和强化,发展出90年代初期的《地罡》与《封闭的记忆》《记忆空间》等一组代表作。
这成为隋建国艺术命运的入口,也成为他一生艺术道路的基石。
走向世界
1996年,隋建国第一次走出国门。在大阪,一个策展人问他:隋先生,你们中央美院是个很好的学校,尤善于写实,你怎么不用这套写实语言来做艺术呢?隋建国愣了半天。“一个心病成为我面对的新问题:我求学7年所接受的专业写实雕塑训练,以及我作为美院教师天天在课堂上向学生传授的写实雕塑系统,仍然是自己的创作禁区。这是为什么?”
▲ 隋建国《衣钵》,高240×160×130cm,玻璃钢,1997年
一年后,隋建国的《衣钵》震惊海内外——那件铸铝材质的、巨大的中山装第一次用写实的手法,介入了急剧变动中的中国社会现实。“我用雕塑作品的形式将笼罩在中国人精神上的看不见的中山装再现出来,使其成为承载百年中国革命文化精神的‘衣钵’。它成了一个容器,将历史与现实装在中间。”
▲ 隋建国《made in china》,玻璃钢喷漆,钢,230×250×460cm,1999年
隋建国意识到最初要创造“中国现代雕塑”的企图是一种虚妄,他开始第二次解放自己。复制,甚至挪用、借用他人的作品、手来做一件作品,形成新的社会文化层面的经典标本。随着2000年新的科技时代、消费时代的到来,隋建国创作出了《Made in China》,他的红色大恐龙雕塑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视野中的代表之作。
隋建国成名了。他的雕塑作品相继在意大利、日本、澳大利亚等地展览。这些作品,无论是中山装还是恐龙,都成了他个人乃至中国当代艺术的符号。
一个人的雕塑之路
然而在功成名就的50岁,隋建国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恐慌。
2006年,隋建国已经成为中国雕塑在现代主义道路上走得最远的人。在学生们给他组织的50岁生日Party上好像恍然警醒,“我以前从来没认真想过我的生命会有终点,但50岁生日的时候,我好像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地平线。”他说,这一年,终于理解了鲁迅坐在坟头的那张黑白照片。”
▲ 隋建国《时间的形状》尺寸可变 2006.12.26
这次警醒,他开始打量“时间”。2006年的圣诞节《时间的形状》诞生,隋建国将一段截断的钢条在油漆桶里蘸一下,每天一次,“开始的一两个星期小球天天都在变化,后来就变得很慢,甚至看不出变化了,像一个小孩出生,等到我这个年龄就觉得有20年没变了。”隋建国出差,就交待助手来做,他专门准备一个本子,无论谁上漆都要签名。“小球表面开始起皱,皱纹越来越深……”
▲ 隋建国《时间的形状》尺寸可变 2007.7.13
“这是一件与我的生命直接相关的作品,虽然只与后半生相关。我将其命名为《时间的形状》。它不仅仅是一个对象,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做了30年雕塑,但是到底什么叫雕塑呢?隋建国重新思考这个问题。“泥塑”在雕塑领域基本是一个被遗忘的小角落,到罗丹做泥塑人体为止,泥塑基本上做到极致了,在整个国际艺术界,“泥塑”基本上没有意义了。但隋建国说:“我想把塑痕再找回来。”
▲ 隋建国《盲人》,泥,长16cm,2013年
2008年,隋建国完全抛开视觉控制,闭上眼睛用手捏泥巴,捏出什么就是什么,做出《盲人肖像》。
▲ 隋建国 2015年在工作室“盲人捏像”
隋建国回忆起一件对自己影响深刻的事。“1995年中国美术馆的罗丹大展,我在美术馆里仔细看了好几天,真正给我印象深刻的是罗丹晚年的一些人体小雕塑,据说是一些舞蹈人形,跟早期《青铜时代》那种完美精到的做法完全不一样,用中国人的说法是很写意;罗丹晚年眼睛越来越不好,邓肯在回忆录里讲到罗丹为她塑像,做着做着就伸手在她身上抚摸,原因是他觉得只用眼睛是不够的。我发现罗丹在晚年突然开始重视笔墨了。罗丹是一个写实技巧非常完美的艺术家,但是到了晚年开始这样做雕塑。当时我觉得这个东西才是泥塑的精髓。”
▲ 隋建国《盲人肖像》,铸铜,单个高约5.18m,纽约中央公园费得曼广场,2014年(正面)
隋建国用10年时间寻找将《盲人肖像》中“手”的痕迹细节放大的方法。直到2016年,找到用3D高精度扫描、高精度打印出来。“泥塑”多么原始的材料,经过这种最新的科技手段,居然还能这样!这个发现让60岁的隋建国兴奋不已。
60岁,终于成为自由艺术家
2016年,60岁,隋建国从中央美院退休,他说自己终于可以做一个自由艺术家了。
▲ 隋建国《中国制造》雕塑, 玻璃钢涂漆,3300mm
“在我的每一件作品里,都能再明确不过地找到当时的社会背景因素。但我还是试图寻找到一种能够自我支撑的艺术方法,赋予我所经历的人生及面对的世界以某种形式,虽然我深知自己离此目标尚远。”
▲ 隋建国童年时期家庭合影
“我是贫穷年代长大的,难免会有些家国情怀。”尽管隋建国努力想让自己做艺术的过程纯粹一些,却始终无法避免对社会、对家国命运的观照。
日复一日,时间的雕塑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回首过往,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每一个10年都会迎来一次人生的“叛逆”。时间不仅让他留下了非凡的作品,也成就了他自己的“大艺术家”之路。
Q:你生活中获取灵感的方式是什么?
A:在反复咀嚼、回味以前想法的基础上,产生新的想法。
Q:艺术对大众的意义是什么?
A:艺术本身是人类文明当中的一块试验田。
Q:一句话定义伟大的艺术家?
A:伟大的艺术家就是把自己做到最好的人。
Q:艺术之外,占据你最多时间的是什么?
A:对我来说就是,读书。
Q:你的一面是艺术,另一面是什么?
A:虽然我是个艺术家,但我做的事跟科学家差不多,我觉得我是艺术家跟科学家的附体。
Q:你的人生信条是什么?
A:认认真真地工作。
Q:你最喜欢的时代是什么?
A:就是我这个时代。
Q:你害怕变老吗?
A:我有焦虑,但我挺想知道,我变老的过程中我会获得什么。
文章来源:YT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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