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 海 (苏州 诗人)
10月28日,名为“形色·域”的杨明雕塑作品展在福建省美术馆开幕。杨明的新作品具备清澈、宏伟而浩瀚的诗意。这种形而上的诗意,精神性的源头,几乎是他所有的作品底色与基调。“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孟子》)。精神主旨确立后,风格与技艺若新发于硎。最近,又恰好和朋友们到他的工作室先睹了他的部分新展品,感受颇深。
杨明雕塑作品的表现力都是充分发挥(不是依赖)了材料的本性,他雕塑作品的材质是多样的,在个人与材料的“搏斗”中,艺术张力产生了。在长期的雕塑实践中,他对材料的掌控力,使得任一材料都能成为“他的材料”,打上他的生命积淀与艺术创新的印记。一方面,他利用材料不同的材性特质,无论是泥土、木头、水泥、石料、青铜、石膏、不锈钢、陶瓷等等,努力接近其不同材质的自然节律与特性,挖掘材质的“原型”与灵魂。这一切依赖于他的手感,所以,他能在任何材质上发挥才华、施展拳脚。手与材料习性之间的关系很重要。一开始是一种博弈,后来即是艺术家自我展现的一部分。在他享受到游戏和创造的快乐时,我们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就附着于材料之上了。在刚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习惯利用自然材料创作的,包括石头、木料、泥块,后来我看到了青铜、石膏、陶器,后来我看到他的油画、水彩、传统水墨、摄影、视频,以及他的素描“朋友们”系列。他的能量几乎在所有的领域挥洒,同时,他也清楚地掌控着不同艺术形态之间的矛盾与张力。他享受这种动态的平衡。我不时到他那儿串门,发现也许上周做完了一件雕塑后他就忘记了,又转身在画架子上作业,那是人体素描。像所有敏锐的艺术家一样,他留意身边的一切人和事。再一次去他那儿,他展示给我的是“朋友们”系列的传神速写,然后我看到他的书桌上摊开的是字帖,他又在练习书法。所有这些都构成他与生活的对话文本。
他的新作品一如既往,开启了一种显明的雕塑艺术语言模式,那就是,他的雕塑有一种建立在形塑灵魂之上的抽象能力。杨明是个横空出世的雕塑家。过去我将他称为青铜诗人,其实,不同的艺术材料、元素在他手上都能点石成金,形成强大的艺术张力,甚至与虚拟的外部空间发生核聚变。
雕塑作为空间艺术,被视为天生具备一种开放性的结构,它可将不同的艺术元素、材料组合在一起,在艺术家塑造过程中,与外部世界产生关联性,构成有效的平衡与张力。杨明则依靠强大的个人判断来打破客观理性,实现艺术的终结意义。在杨明手下,材料、空间有一种基于创造性关系的平等机制。他所有作品,无论是何种材料、何种主题与风格的,都有一种内在的一致性,似乎由神秘的形而上在引领着,在每一件具象作品中都体现着抽象精神。他是少数可以提供世界观的艺术家,这是一个一流艺术家才具备的能力,他给我们诠释了创造的终结意义。
在命名为《湃》系列的新雕塑上有着大胆而锐利的着色,以大色块拼接、分割线作为结构,像是生命能量从岩石上的溢出,一种清澈、宏伟而浩瀚的抒情性诗意。这也与他近年来在油画和陶瓷作品上的探索是否有关?记得九月底和几个朋友到他工作室看见这件新作品时,杨明有意诓我说是自己刚刚收购的一件雕塑,出自一位青年雕塑家之手。我在现场愣住了。因为这样大胆的色彩在他过去的雕塑中确实少见。但一致的东西是显见的,就是内在的抽象力量。无论他的作品在解构现实时有多么的严苛与复杂,都洋溢着一种更强烈的形而上的抒情性。这是他作品的魂与根,他个人的独特标识与清晰辨识度,也是一种自我的艺术话语。是否是他形式语言的新风格的肇始?还有待观察和时间来检验。
近年来,杨明的陶瓷作品尤其是陶瓷人物雕塑,有碎片重塑中的悲剧性和块状组合重构的悲怆意义,陶瓷本身的脆弱本性和悲哀,展现了来自能够承受一切屈辱与苦难大地陶土的悲伤原型和植根大地深处的纪念碑意蕴。陶瓷的表面明快、釉色背后人物或事物的忧郁不安气质,生发出紧张的戏剧性张力,烘托出时代的精神症候与祭品效果。恰如英国诗人叶芝所言:“只有当把生命当作悲剧时,我们才开始生活”。
在当今的艺术圈子中,艺术常常要依赖市场成功的承认或者哪怕是追认,这是很恐怖的。艺术家主体性的个性、知识、创造力必须是集体意识的一分子,个体的经验要同大众生产力结合在一起,发生作用,才能被公众确认,看上去像是一种胁迫。而真正的艺术家都有遗世独立的个性与品质,比如像杨明这样的。所以,今天我所谈论的这样一位艺术家,尤其值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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