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当代艺术家隋建国连续几次去乌镇,为3月27日开幕的“乌托邦-异托邦”乌镇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的大型雕塑作品做准备工作。
被称为中国当代最知名的艺术家、中国最具商业价值的雕塑家之一的隋建国将和其他40位来自十五个国家和地区的国际知名艺术家共同参与“乌托邦-异托邦”联展。早在3个月前,当隋建国接受到这个展览邀请的时候,他就开始反复斟酌展览主题、现场环境与作品的关系,对这个由古镇工厂改造的现代展示环境,他对自己提出了更多的要求。
与此同时,隋建国的大型户外雕塑《盲人肖像》正在位于法国尼斯的玛格基金会美术馆户外贾科梅蒂广场上展出。玛格基金会是全世界最大的贾科梅蒂作品收藏机构之一,多年来一直将艺术家视为一个参与者和一个终极的描绘者,此次“三人同船”的展览,焦点在艺术家的身体和组品自身质检关系的研究上。策展人邀请分别来自中国、英国 、荷兰的三位艺术家在现场通过作品进行了有趣的对话,话题包括“今天,一个雕塑家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什么是雕塑?”以及“什么是一个雕塑家的存在?”
这些问题困扰着一整代雕塑家,其中也包括隋建国。最近十年,他放下之前业已在艺术品市场上获得高价的作品系列,追索新的创作,逐渐找到作为“一个雕塑家存在的意义”。
知天命之前,隋建国已经凭借“中山装”“恐龙”等系列蜚声国际,如果说“中山装”在上世纪90年代让他找到了现代主义与写实的纽带,并奠定了他在国际艺坛的地位,近十年对于时间的探索,则成为他雕塑语言新的存在。“中山装是后现代的实验,是对现实主义的解构。这10年寻找雕塑自身语言发展的可能性,我找到了由空间和时间构成的坐标,那就是身体。”隋建国说。
时间是无尽永前的,没有起始,始终处于增加的状态。作为中国最早将观念放到雕塑作品中的艺术家,隋建国对于时间的探索也可谓先行者,第一个记录下他这段探索历程的,正是他工作室中的蓝色球体——《时间的状态》。
2006年中国当代艺术市场最红火的阶段,那一年隋建国50岁,生日后他问自己,为什么要做艺术?那时,他就想做一件跟时间有关的作品,并且不想以完成并销售作为结束,而是以他的生命为终结。始于2006年的1.5毫米的不锈钢钢条,每天经过一次汽车漆的洗礼,现在已经长成直径超过30厘米的球体,隋建国特地为这个重逾10公斤的球体准备了车床,方便每天蘸漆。这个球平均每周增宽2厘米,生长的过程是隋建国活着的证明,是他时间的记录,也是他近10年的创作线索。
时间是看不见的,雕塑则是有形的,将两者捏合在一起,是隋建国的新方法。其实,早在他在中央美术学院读研究生期间,就已经在不经意间与时间发生了亲密接触。1987年,隋建国做了一个石膏立方体。用水龙头把它冲了一个星期后,这件作品最后出现了钟乳石的效果。这件名为《无题》的作品是其最早与时间有关的雕塑,2012年曾在隋建国个展“触手可及”中展出。
“时间的概念于我,指的是同一空间内的时间,有伴随性。”作品伴随着隋建国的生命,在时间的长河中生长,这些作品给予他生命的自我肯定,并成为他开启创作新可能的钥匙,将时间物化为雕塑。雕塑是与空间有关的艺术,时间与空间的因素成为隋建国实验的重点,2008年起隋建国的“盲人系列”将这两个因素隐在作品中,排除了视觉上的问题后,作品留下了行动后的痕迹。《盲人肖像》可以称为人像,也可以作为物像,在类似头像的外型下,看不到五官,只留下手指捏合的痕迹,甚至还有隋建国的指纹在上面。最早捏这些泥的时候,隋建国是戴着眼罩完成的,后来,他即便看着电视,也可以完成一件作品,不用顾虑时间、光线、空间等自然条件。
“盲人系列”是在一种无意识条件下创作的作品,排除了雕塑与视觉之间的关系,去掉所谓好与坏的意识判断,捏出什么就是什么。
“做一个作品,跟我的生命一样长。”隋建国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说道。在他看来,雕塑不仅要用眼睛去看,更要用身体去感受,触摸泥的手感,感受时间流逝的触觉,用一种非视觉化的方式掌握运用时间和空间的能力。隋建国认为,失去了视觉中的“我”,才能真正找到自我的存在。而另一方面, “我”这一概念也存在于他的作品中,年近60岁的隋建国正在用这种方法,追逐他的生命线索。
《21世纪》:雕塑与雕塑家是什么关系?
隋建国:雕塑的根本在于触觉,人的身体作为物质材料接触另一种材料,上升到哲学层面可以归结为不同材料的接触与相互作用,结果就是雕塑。
《21世纪》:您既做过雕塑,也使用过影像等其它媒介创作,您更乐于被称为艺术家还是雕塑家?
隋建国:当然是雕塑家。我是从雕塑入手理解艺术进入艺术世界的。我不会从没有方法的地方入手,我是通过雕塑看到世界。对于以肉体状态持续存在着的人来说,雕塑作为物质存在是超越语言的;雕塑物质性是可感的——人的肉体感官可以感知的。
《21世纪》:从什么时候开始找到这种方法的?
隋建国:研究生毕业留校后,我进山打石头,从此找到我的艺术之门。打石头让我知道需要花时间费生命,通过消耗自身去完成一件作品。2006年从《时间的形状》我悟到了雕塑和时间的关系。从此我把时间纳入思考之中,作为雕塑的必要因素。
《21世纪》:为什么在“盲人系列”中,开始有意找回痕迹?
隋建国:不管艺术家使用哪种泥塑技巧,无论这些手法再写意、再随意,也还是免不了捏出一个具体的“人”或者“物”。我想做的只是捏泥本身——闭着眼只是随意捏,捏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
《21世纪》:您被称为“中国极具商业价值的雕塑家之一”,如何看艺术家和市场的关系?
隋建国:我并不特别在意市场。但我仍然要说,具体到中国社会的背景下,市场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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