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雕塑 膨胀感 生命力 核心
参考文献:《欧美雕塑名作欣赏》《雕塑》2008-2《刘开渠文集》《视觉与视知觉》阿恩海姆《罗丹艺术论》《艺术概论》
我们崇拜西方的雕塑艺术,从帕特农神庙柱式到佛罗伦萨的大卫,从伦敦街头的 雕像到法国的罗浮宫的展品,那些出自大师之手的作品无不让人震撼、激动,特别是那些历经千百年的巨作,更是让人敬佩的五体投地。从米开朗基罗到亨利·摩尔,大师们的雕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将生命的活力刻进了坚硬的岩石、融进冰冷的金属之中,走近它们都会强烈地感受到蓬蓬勃勃的生命的“力场”。近三十年,在中国的城市中许多雕塑相继诞生,为美化城市起到重要作用,其中也不乏优秀作品,但有精华也有糟粕,有些作品如同标语口号式的说明文,造型软、散、弱,雕塑语言苍白无力,虽体积巨大且占据城市重要的位置,然非但没有为城市起画龙点睛的作用,反而形成了城市的“心病”,即“留着难看去了可惜”的尴尬局面,与欧洲的城市雕塑相比较,差距之大,可想而之,辜负了我们美丽的城市,实在令人遗憾。
有人说中国美术的传统强调线的刻画与表现,缺少对体的研究,还有人说东方人对体积的感受比西方人弱,许多人是“形盲”,因此中国的雕塑与欧洲相比有着不可逾越的障碍等等,也许这只是为了那些劣质的雕塑作品寻找托辞,但是不管怎样,我们城市中仍然矗立着的诸多败笔的雕塑作品却是事实,中国人是否在雕塑艺术上先天不足,让我们到祖先哪里寻早答案。徐州历史博物馆陈列着一件雕塑作品,它的体积不大,只有20厘米长15厘米高,从体量上讲在诸多展品中极不起眼,但是,凡是参观者眼光经过这件展品时无不被它呼之欲出的生命力所吸引,因而发出由衷的赞叹!这件展品就是徐州地区出土文物著名的汉代玉豹。雕像表现了一只卧姿的豹,造型简洁、概括,生动、气势恢宏.豹的前爪按在地面后腿卷曲,极富弹性,象要随时跃起,高昂的头颅警惕地注视远方,整个身躯饱满,坚实、有力,充满生机。(插图)这件作品诞生在1800年前中国西汉时期,与欧洲雕塑相比同样光芒四。由此想到我国古代的石窟、寺庙、陵墓的造像与雕刻,有着大量的完全可与西方古代雕塑相媲美的精美雕像,我们的祖先同样赋予它们勃勃生机。可见说中国人对形体的认识先天不足是完全站不住脚的。感慨之中我们总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中外的雕塑大师们,您是如何赋予无生命的物体以生命的?”
一, 对生命的崇拜与模仿。
古希腊古罗马是欧洲文明的发源地,在宗教信仰方面表现为对诸神的崇拜,而神的原型就则是人类自身。因此,欧洲的雕塑艺术,是以人自身为摹本用讴歌生命的伟大来赞颂神为目的艺术。在古代的中国,艺术思想的最高境界则是“天人合一”讲究的是“师法自然”说到底中外的艺术家认为自然是最伟大的,而艺术家们是从敬畏到崇拜,从感知到模仿,开始伟大的艺术之旅的。
大自然,是一个广义上的生命集合体,组成自然的所有的物质虽然有各种不同的存在的形式,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运动与变化,运动与变化是生命存在的基本特征,而运动变化的起因是生命内部存在的一种力量,正是这种无形的力推动了大千世界生命的进程。力虽然看不到,但是力作用的效果可以被人的视觉感知,膨胀收缩,潮涨潮落,诞生死亡,开花结果。这些变化通过人的视觉感知后会在人的心中产生强烈的“矢量”(即力的大小、方向、作用点)反应,并形成人的感知与体验的经验积累,从而影射到对世界的知觉与认识。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时间和空间,而空间又分实空间(实体所占有的空间)和虚空问(实体以外的空间)虚空间是开放的无限的,实空间是有限的,实空间是虚空间的占据者,因此,在虚空间中的任何实体都受到虚空间的挤压,就体积而言实空间无法与虚空间抗衡,但是,有一类实体并不屈服于虚空间的压迫,他们靠一种争夺空间的趋势来与虚空间抗争,产生这种趋势的力我们称之为物体的内趋力”存在于任何有生命的机体之中。生命,在实体上的表现就是生长,生长的过程是实体在力的作用下体积不断膨胀并不断挤占虚空间的过程,因此,有生命的实体具有膨胀感,“精神力学”称这种感觉为“视觉张力”。任何具有生命的实体都具有这种视觉张力”,反之,视觉张力也会使无生命的物体产生生命的表象。中国山东省境内有座山叫峄山,山坡上有许多巨大的花岗岩石游人到此无不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总是赞叹“象是活的一样”。这是由于风雨的侵蚀岩石变的光洁而浑圆具有生命的外在特征,走近它们会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内部涌动,推动着巨石的形状在改变,因而静止亿万年的巨石也具有强烈的膨胀感和争夺空间的趋势,因此产生生命的视觉冲击力。(插图)
看来,生命体表面的这种膨胀感是雕塑家们首先追求的东西,雕塑有这样一句行话叫“麻袋装土豆”说的是生命体表面张力象麻袋中的土豆一样向外凸起,联想希腊雕塑中的大力神的形象,全身隆起的肌肉的确象麻袋中的土豆,中国寺庙中力士的“梅花肚”形象也类似。
膨胀感只是生命力在物体表面产生的现象,但是雕塑仅仅停留在对生命体表面的模仿是远远不够的,有这样一个例子很能说明问题,徐州市城东故黄河溿修建了一座叫汉桥的景观公路桥,桥头堡是汉代阙的造型,非常壮观,桥两侧摆放着四尊徐州博物馆藏品玉豹的临摹雕塑,每个重约3吨左右,与陈列在展厅里仅有 20厘米长的原作相比体积可谓巨大,但是,看上去总感觉非常软弱,在力量、气势等方面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原作相比。
两者之间差距如此之大自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制做者在临摹玉豹的过程中关注的是什么而把原作的什么重要的东西丢掉了?
二, 对生命的体征思考与揭示。
膨胀,只是生命体的外在表象,如何膨胀则完全取决于生命内部存在的“生命力”的状况。那么,存在于有生命的物体中的这种“生命力”的状况又是怎样的?仅举两类物种的生命形态来说明问题:就植物而言,一颗种子,播入泥土,它会生根发芽,长成美丽的花草或参天大树;就动物而言,一粒受精的卵子,经过母体妊娠,呱呱坠地,长成奇异的动物或人类。不难看出这两种具有代表性的生命体都是从“一点”开始的,细胞分裂也好,生物化学反应也好,最终形成的生命动力都会从这“一点”中 迸发出来,推动了生命的进程,初期,生命力推动着生命体的发育,生命体的表面会因膨胀而产生强大的张力,象气吹起来的一样这就是所谓的“气感”,因此在视觉上显示出勃勃生机。中期,生命体发育完成,生命力支撑着生命的形态,达到一种成熟的稳定与平衡,在视觉上坚实、有力;晚期,随着生命力的不断削弱,逐渐难以支撑业已形成的生命体的形态,生命体表面出现了塌陷与收缩,衰老便开始了,在这个过程中,这一点牢牢地控制着生命的进程,因此,成为生命力的核心。仔细地观察生命体生长的过程,不难发现是由一个核心向四周均衡发展的过程,这也佐证了一个说法即“有生命的东西都是圆的”,这里所说的“生命的圆”不是简单的球而是生命体以“核心”为中心发力点,均衡受力发生膨胀的各种生命形态。
这种膨胀与收缩是有生命的物质在生命进程中形态发生变化的特征,即便是衰老,也是生命的衰老,因为它们始终存在着生命的动力核心,而这个核心是唯一的。如果,这个核心消失了,或者这个核心失控了,或者产生了多个核心,生命体的特征一定被减弱或彻底消失。
死亡的尸体,无论多么完整,充其量是标本,不会有任何生机,原因是产生生命力的核心消失了,表面一切都因失去支撑而塌陷;健康生命的膨胀应该是“核心”的控制下均衡受力的结果,如果受力失衡就会使生命体出现畸形,畸形的生命体即便表面膨胀感强烈也不会有多少生机,因为生命的失衡是生命的核心无法有效的控制生命的发展而产生的畸变,这种畸变意味着生命脱离的应有的轨道迅速走向灭亡,因此生命体征的随意改变只能降低生命的活力,这是生命核心失控的结果;生命体也不能存在多个核心,生命的“核心”是生命的力的策源地和发力点,对于生命的个体来说必须是唯一的,如果出现两个以上的“核心”从“核心”辐射出的生命力就会因相互抵消而发生内耗,生命力必然被削弱。
我们称赞表现生命的雕塑作品完整、结实,有一种由内外的力量,有蓬蓬勃勃的生命感,是因为作品是在一个核心的制约下有机的整体,均衡受力,均衡发展,表面与内部一致,局部和整体一致,体现了具有生命物质“型”的特征。我们终于找到了汉玉豹的体积被放大但“生命力”却被削弱了的原因,即人们在极力模仿生命体表面形态却丢掉了生命力关键之所在—“生命之核”可以肯定的说所有不成功的雕塑作品都是在这方面出的问题。
《沃尔道夫的维纳斯》,又称沃尔道夫妇女,该雕塑于1908年由考古学家约瑟夫·松鲍蒂(Josef Szombathy)在奥地利沃尔道夫(Willendorf)附近一旧石器时代遗址发现,距今两万四千年。雕像由一块带有红赭色彩的鲕粒石灰石雕刻而成,是一座仅有11.1厘米(4又3/8英寸)高的女性小雕塑(如图)。就体积而言可谓小,就重量而言可谓轻,就年代而言可谓久远,但作品表面各部分球状膨胀体积牢牢地被生命的核心控制,严格遵循细节服从于整体,单纯之中有变化,整个形体丰富而完整,呈现强烈的节奏感,把生命形体的特点诠释的淋漓尽致当代的评论家们这样评价它:“整体、单纯、厚重,体积感很强。它只有拳头大小,却气势宏伟,犹如一座巨型纪念碑。”
这个评价是对本文论点最好的左证,也是对生命的礼赞!
2008-12-9
于徐州金山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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