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的方式在场
孙振华
中国雕塑学会副会长,全国城雕委艺委会副主任,深圳雕塑院院长
当代艺术的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高度关注当下社会的生存状态,作为一种介入方式,当代艺术在介入生活现场中实现自己的价值,所以,能否在场成为衡量当代艺术的一个重要指标。
问题的另一面是,由于当代艺术强调生活的现场感,于是也存在把生活浅表化、简单化、概念化的可能。事实上,一些当代艺术,仅仅只在表面上模拟,再现生活的场景,生吞活剥的在关注当下的旗号下,把当代生活变成一种标签,似乎只要能展现生活一些特定的侧面,特别是边缘、底层、另类的生活,表现了感性的亚文化的生活场景,就天然获得了当代艺术的合法性,就具有了干预现实、批判现实的力量。
这种形式对当代艺术而言值得警惕,以为,自然地、机械的描摹日常生活场景,容易落入一题材来决定当代的陷阱,一些人可能因为缺乏思考的力量,只是由于大胆、敢于定位,就能赢得了当代的美誉。更可怕的是,这种风气一旦成为竞相效仿的时尚,成为一种固定的创作模式,它就完全有可能成为当代艺术的终南捷径,它会导致跟风、从众,相互模仿的不良习气因而将当代艺术引向歧路。
基于这样的背景,我们讨论殷晓峰的艺术创作状态就有了特别的意义。在我们来看,殷晓峰的艺术创作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当代艺术的在场是否只有一种可能?是否存在其他的在场方式?
殷晓峰的作品无疑也是属于当代艺术范畴的,然而,殷晓峰给我们的启示是,他并没有简单化的去拿作品去对应生活现实,而是自觉的与生活现实保持思考的距离,他站在文化人类学立场,以具有鲜明的,富有特性的艺术语言,反思现代文明、思考文化的多样性、展现现代性和原始文化的关系、揭示全球化和地域性的关系
……
殷晓峰的一系列艺术创作在当代艺术中独树一帜,这种独特的创作状态,集中表现在他用自己的方式介入当下,尽管他的表现对象不是人们眼前的。耳熟能详的现实生活,但是他关注的的对象和思考的重心却直指当代文化中的敏感问题。殷晓峰的这种状态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关心边缘、寻找差异、与流行保持距离,坚持个人的独立思考,是殷晓峰一直以来的创作所体现出来的鲜明特色。
“通古斯”是殷晓峰大学时代的毕业作品,正是在遥远的大兴安岭,神奇的鄂温克民族,给了殷晓峰创作的灵感,也开启了他将创作重点放在少数名族的文化形态和生存形态的展现和思考之中。在此之后,他又创作了“修复嬷嬷人”系列、“修正嬷嬷人”系列等作品。
在当代艺术一直把关注的重心集中在都市,聚焦在潮流、时尚的社会生活时,殷晓峰独辟蹊径,他的选择似乎逆时尚而动的,反而把创作焦点锁定在原始森林、遥远的大山和少数民族,事实上,这种创作状态本身就是当代的。
也就是说,在全球化时代,在全球的政治霸权、文化霸权、经济霸权甚器尘上的时候,殷晓峰所关心的,是一种地方性的知识。
所谓地方性知识是人类学的一个重要概念,它是由美国人类学家格而兹提出的。在过去的人类研究中,一直存在着普遍意义和特殊意义的分岐,在一些强调欧洲中心主义的人类学家看来,人类学田野考察,不仅是证明人类学的共同结构和普遍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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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地方性知识相反,它强调不同而反对大而空的理论建构,反对笼而统之的普遍意义的话语,他主张研究文化形成的特定语境,特定的历史条件,特定的价值观念,而反对以先入为主,削足适履的理论叙述,强调丰富的文化个案本身也具有独立的价值。
殷晓峰对地方性文化、地方性知识的关注,在“通古斯”和几个“嬷嬷人”系列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就“嬷嬷人”的形象来说,他与北方古老的萨满教有密切的关联,与满族的民间剪纸、皮影、岩画都有着文化渊源的关系。殷晓峰的这种创作取向其意义的双重的:在对象上,他寻找差异,反对宏大叙事的一统天下;同时,他对少数民族生活的体现,在当代艺术上还具有方法论的意义,这种意义表现在,殷晓峰用自己的创作实践说明,当代艺术并没有一种统一的不可改变的模式。当代艺术应该从问题出发,而不是从模式出发,把焦点聚焦在都市,固然是当代的,然而从都市抽身出来,回到乡村田野,回到远离现代文明的时空,这是从另一侧面对当代的切入。在一个全球化时代,在地域性、差异性越来越被忽视的今天,提出的这个话题,本身就有强烈的当代性和问题意识的。
殷晓峰除了创作“修复嬷嬷人”、“修正嬷嬷人”等系列,他还创作了捆绑系列。看起来正脸个系列差别很大,但深入考察,发现他们有着内在的一致性,这就是他们都是针对现代化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从不同角度进行关注和揭示,这些问题本身,就是当代文化中所需关注的问题。
殷晓峰在“嬷嬷人”几个系列中,他之所以关心、传统、地方,其着眼点并不是这些食物的本身,在这种关注的背后,是对当代问题的思考。在现代化过程中,科学主义,理论主义盛行,让你的生活被单一化标准化,人们在自认为掌握了自然,实现了自身的同时,可能失去的自己的生命之根,失去了自己与自然的联系。所谓当代艺术,其重要的工作任务之一,就是质疑和反思现代性。
“捆绑”系列虽然视觉形象比较具体,但作品本身是抽离的,他表现了人的天性、人的身体与来自外界的压抑、束缚之间的激烈冲突。这些女人体都是没有头部的,在视觉上有张和不安的感受,使这些作品具有较大的视觉冲击力和一种隐喻的、形而上的气息。
殷晓峰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的才艺不仅仅表现在雕塑方面,同时他还掌握其他艺术门类的技艺,例如他话得一首好的素描和水彩,他的水彩并在全国大展中略略获奖,这在目前国内的雕塑家中是少见的。
殷晓峰在学校读书时就没放弃过绘画,绘画与他的雕塑相得益彰,他在雕塑创作时,水彩画成为他收集素材,保持形象记忆的重要手段;当雕塑创作完成后,雕塑本身又成为水彩的创作对象,这种平面与立体的相互转换,体现在一个人的创作实践中,其中的快乐也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体会到。
当代艺术经常说要打破艺术门类之间的界限,对艺术家而言,打破界限很容易,但是在精通了不同门类的艺术语言后,将他们融会贯通,有机结合在一起,则是打破界限的另一种境界。殷晓峰的这种状态,对当代艺术而言,是具有相当的启示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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