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2日,由魏小杰博士策划的“镂心塑真——郑州大学师生作品展”在郑州市升达艺术馆开幕,这个展览是对郑州大学的美术系从建立之初到今天的美术学院十余年来雕塑专业发展业绩的一次回顾和展示。说是对过去的业绩的回顾与展示,是因为正如魏小杰博士作为策展人所呈现出来的展览,其推出的作品几乎全在各类雕塑展中获过奖项,它们给郑州大学美术学院带来了雕塑行业领域的声誉。
对于这样一个展览,我想讨论的问题是,第一,作为一个师生展,人们对它的预期是否会与实际所看到了发生差异,这个差异是哪种形态的?一般而言,人们往往会在绘画类的师生作品展中看到学生对老师的模仿,或者在学生的作品中看到老师作品的影子。这种模仿或影子,其实质是它们的作者试图呈现一种师承关系,作为自己创作的合法性的来源或理由,这在唐宋元明清的绘画史中被奉为圭臬,这种意识的影响在今天也成为许多画家认为的一种必须要出现的信息,好让人们看到文化的源远流长的线索,并以此来确定画家在一个体系中的坐标。试问这种逻辑是否值得反思或者否定?事实上,与此不同的是在“镂心塑真”这个师生作品展览中,人们看不到师生的作品之间有一种视觉元素的延续特征,换言之,人们看不到教师的作品风格在学生的艺术作品中的明显影响,而是出现师生作品的面貌迥然相异的状态,每个作者的作品都具有自身的独立性,而不是对他人的模仿或依附。我想这透露着一种难能可贵的师生关系。或者说,这个师生展览与通常出现的大多数的师生展览之间的特征差异,指向一种更开放、自由、独立的教与学的气息,与这种特征相对应,想必在师生的日常教学与交往中意味着流行一定层面的自由、平等和独立意识,这将是一种难得的促进创造力激发的环境。
第二,与目前的学校教学相关,艺术类专业的教学模式是应该注重对以往知识的延续呢,还是更应该侧重于面向现实的创造力的培养?换言之,是停靠在书本之中还是要走向现实生活的周遭?对于这样一种问题,可以说,并不是某一个人能够主导或解决的,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办法的——比如近年来被广为关注的南方科技大学的教学改革。我想,对于高等学校的艺术教育而言,近年来艺术学作为一级学科的确立以及对艺术学下的二级学科自主设置的倡导,无疑是在推助一种更尊重学科规律和更重视学科产出的创造力培养的意识或制度。因此,对艺术学科的教学而言,重要的是,能够在一定范围内的主导者是否愿意推动一种开放的思路和面向现实的意识,而不仅仅是面向或固守着过去。显然,与我所讨论的这个“镂心塑真”的师生展览相关,它所展示的那些作品,呈现出面貌多样、关注视角多元的状态,尤其显示出它们与实际的生存所带来的问题紧密相关,这是否暗示着他们的教学的前瞻意识与对学生创造力的爱护意识呢?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第三,对于一个雕塑展览而言,它的观众在哪里?我想,这是任何一个策展人都需要面对的问题,那么,尤其对于一个雕塑展来说,它的观众在哪里是有必要讨论的。可以说,人们对雕塑的认知程度与其对绘画的认知程度之间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的,但恰好就是这种差距,可以使人们对雕塑的认知出现更开放的可能性,不是利用已然既定的参照标准来做审美判断,而是使更个性化的审美判断出现可能,并进而使观众乐意接受那些呈现形态更多样化的艺术作品,使雕塑在公共艺术的层面上真正成为可以为人们所感受与讨论的对象或话题。换言之,一种观众更开放的接受,将对雕塑创作更自由的表达提供现实的合理性,而不是对其形成束缚。开放的接受势必使雕塑回归空间本质的探索呈现更多样的形态成为可能,或者人们对那些“抽象的”雕塑也愿意接受并从中有所体会,这将是一种理想的状态。但问题是,真正的观众在哪里?雕塑作品在多大的程度上能够走向它的观众?这仍然是需要思考的问题。或者说,在产业结构中,谁最终来消费雕塑作品?从而保证雕塑创作的再生产以及人们审美体验的更新,这无疑是至关重要的。是城市雕塑或公众空间雕塑的埋单者事业机构或企业机构吗?是一个抽象的机构还是一个更具体的个人?还是一般的消费者如同消费一件日常用品一样来为一件中意的雕塑作品埋单?这都是需要面对的问题。换一种说法,更笼统一点就是策展人如何处理雕塑家与收藏家或主顾之间的关系,如何将他们连接起来变为一个有效的艺术生产的环节?这依然是一个问题。同样,在我所讨论的“镂心塑真”这个师生展中,这些问题依然显现在那里。或者说,这些作者创作的雕塑作品是更长时间地放置在工作室中,还是放在落满灰尘的某个可以无视的角落里?进而言之,这种情况所关涉的问题是,雕塑作品或具体的雕塑作品的意义问题。这个意义问题是仅仅在雕塑者那里吗?还是在传播过程中,在观众那里?如何解决?显然,这些问题与现实的雕塑教学以及学生的出路有更紧密和迫切的利害关系。
第四,谈谈艺术的传播问题,对于一件作品或一个展览,如何推广?这种问题在当下看,似乎已经没有必要拿出来的,因为当下的艺术机构的运营已经经历了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更细化为一种精致的技术。但是,这个问题对我所讨论的“镂心塑真”这个师生展而言,显然是有必要的。换句话说,这样的展览或类似这样的展览往往在推广方面是一厢情愿的或者说是虚拟的、被动的。如果一个展览的推广不到位,做这样的展览的意义在哪里?只是参与者自娱自乐吗?我想,对大多数的参与者而言,很少能有这样超脱的意识。当然,这个展览可以在郑州的一些大众媒体上做一些发布,也可以在网上做一些特定人群的推广,或许这样在某种程度上是足够的,因为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将它展现给既定的目标观众,因为他们的出场,这个展览的意义已经完成了。因此,当展览结束时,这些作品还要回到它的家中,回到某个长久地被它所占据的空间或角落。唯一延续的就是它的照片,会随着画册的传阅者而代替它告诉人们,它还存在着,或许,某一天,它将被某个看到它的照片的观众所喜欢,相中,将它迎娶回家。
最后,对于一个展览而言,它是策展人表达自己的意图的作品。但对于这个作品而言,它又由更多的演员或作品构成,因此,展览最终在留下一个记录的时候,它更多地使一些参与演出的演员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在我看来,“镂心塑真”师生展参展的雕塑家留给我的印象是,他们正如展览的名字所提示的那样,是镂心以经营作品的人们。魏小杰、解少勃是雕塑界为人们所熟悉的人物,他们各自的雕塑题材、风格已经较为稳定,他们也是这个展览参与者的“领队”,并以此设定了这个展览的“段位”。魏小杰在作品中试图通过对生命的把握来把握什么是雕塑性、什么是空间的问题,从而使她的作品走向一种抽象性,或者说显示一种雕塑的本质结构。解少勃的作品《寻梦》系列,可以看作是市场经济环境中的农民工与生存较量的诗歌,它们默默地提示着人们,个人的命运与时代、环境以及个性化的遭遇是自然的,是一种沉受。孟兰塑造的珂勒惠支让我看到了这位在现代美术史中具有特殊位置的艺术家的静寂、漠然以及坚定的绝望之感,具有一种冰凉与坚毅的穿透力。刘永对树干的解剖,使我看到时间之流的实在或者时间性的塑形的可能,它们与自然、道这些古老的思想一气相承,透露着一种智慧——这个人类由来已久的追逐者,刘永将它们把握为一种事实性,将它们变为一种公共语言系统可以被识读的段落,给观看者以深刻的充满机锋的提示。李鸿武塑造的那组白色的人物,试图将日常生活中最惯常或最无奈的时间消磨感提示出来,似乎使观者看到某种生活本有的无所事事的一面,或者这种无为的痕迹是一种人人都要面对的东西,或者说,人们尽管可以选择沉沦,但是又总有一个要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刻,那时人该如何面对生存的荒诞感呢?刘蓓做的肖像,使那些从出生就浸泡在消费时代中的同龄人所特有的焦虑,显现在那一张张神经敏感的面庞之中,或者说,她可以看作一位做雕塑的“毛焰”。
此外,当3D打印技术已经变为一种实事,并在逐渐扩展应用时,雕塑该怎么办?雕塑的雕塑性该怎么阐释?雕塑的本质——空间——该怎么阐释?雕塑家何为?雕塑教学走向哪里?这些问题是时代的开拓者抛给具有雕塑意识或与雕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人们的问题。它们等待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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