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圣塞维罗礼拜堂的精美雕塑

 

 

隐在巷子深处的华彩乐章

——那不勒斯圣塞维罗礼拜堂（Cappella Sansevero）的精美雕塑

 

编译：韩璐

 

 

（原载《中国雕塑》2011年第一期）

 

 

位于那不勒斯著名的圣多美尼克教堂（Chiesa San Domenico Maggiore）^[1]东面的窄巷里，有一所门面很小、外表十分简朴的礼拜堂，圣塞维罗礼拜堂（Cappella Sansevero）。如果不是之前在地图上精细的查过，很可能会在匆匆步履间将其错过。这间礼拜堂内珍藏的三件雕塑作品，可谓是世界上最著名、雕工最华美的杰作。

 

 

●圣塞维罗礼拜堂（Cappella Sansevero）的历史：

圣塞维罗礼拜堂（Cappella Sansevero）位于意大利的南部城市那不勒斯，是安放桑格罗家族（Sangro family）坟墓之地的家族礼拜堂。礼拜堂的建筑最早可以追溯到1590年，由乔凡·弗朗切斯科·迪·桑格罗（Giovan Francesco di Sangro）为了履行治愈其可怕疾病的誓约而建起，礼拜堂的选址在桑格罗家族当时的住所，圣塞维罗宫殿（Palazzo Sansevero）附近的花园里。此后乔凡·弗朗切斯科·迪·桑格罗的生命又延续了14年，在此期间礼拜堂的建设工程进展顺利。

然而礼拜堂如今的巴洛克风格，则多半由他的后代，雷蒙德·迪·桑格罗（Raimondo di Sangro）重建于1749年到 1770年间。礼拜堂具有基督教和共济会^[2]的双重象征意义，使其显得与众不同。

 

●雷蒙德·迪·桑格罗（Raimondo di Sangro）：

雷蒙德·迪·桑格罗(1710–1771年)是一位意大利贵族，出生于托雷马焦雷（Torremaggiore）^[3]。父亲安东尼（Antonio）是托雷马焦雷的公爵，母亲是来自阿拉贡^[4]的塞西莉亚·加埃塔尼（Cecilia Gaetani），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便过世了。雷蒙德·迪·桑格罗十几岁开始在罗马一家有声望的耶稣学院学习，16岁时继承了父亲的头衔，成为圣塞维罗第七代亲王。

同时，这位雷蒙德亲王还是共济会成员、玫瑰十字会 ^[5]会员、炼金术士、发明家、军人、作家及学者，被称为是那个时代最博学的人之一。他可以讲当时欧洲的大部分语言，甚至可以讲阿拉伯语及希伯来语。

据说，雷蒙德亲王重建圣塞维罗礼拜堂的目的，是为了将共济会各地方分会团结在同一个分会下，即所谓的“完美联盟（Perfect Union）”。他曾出任共济会的重要职务。但后来因为他声称能够复制圣热内罗（San Gennaro）神奇的血液^[6]而被赶出了共济会。

 

●礼拜堂的精美雕塑：

雷蒙德亲王设计了礼拜堂内精彩绝伦的大理石雕塑，这些雕像也代表了晚期巴洛克艺术那过分的艺术技巧。礼拜内所珍藏的雕塑大多出自于18世纪意大利著名艺术家之手，他们的作品如今成为各地观光客前来参观的焦点所在。

位于礼拜堂的中央部分，是雕塑家朱塞佩·圣马尔蒂诺（Giuseppe Sanmartino ）1753年创作的大理石雕塑《披着面纱的耶稣（The Veiled Christ）》，这件雕塑最成功也是最令人折服的一点，是运用坚硬的石头塑造出死去的耶稣披着透明的面纱躺在枕头上的柔软质感。雕塑家在创作这件举世闻名的雕塑时只有33岁， 这件手法大胆、体现出薄纱下受伤躯体的作品是那不勒斯最奇迹的雕塑之一。

礼拜堂里其他的雕塑也体现出了亲王的品味是如何的与众不同而又十分奢华，尤其是祭坛右侧由弗朗切斯科·奎尔热罗（Francesco Queirolo）于1753年至1754年创作的雕塑《醒悟（Disillusion）》，这件作品用雕塑凿子挑战渔网的制作手法引人入胜。另一位由雕塑家安东尼·科拉第尼（Antonio Corradini）于1751年为祭坛左侧制作的雕塑《谦逊（Modesty）》，被一致公认为是雕塑家毕生最精彩的杰作。

 

▲雕塑作品《披着面纱的耶稣（The Veiled Christ）》：

位于礼拜堂中间的雕塑《戴面纱的耶稣》，是世界上最著名也是给人印象最深刻的雕塑艺术品之一。原本按照雷蒙德亲王的意愿，这件雕塑应该由雕塑家安东尼·科拉第尼（Antonio Corradini）完成，科拉第尼此前曾圆满的完成了王子委托的雕塑作品《谦虚（Modesty）》。然而，科拉第尼于公元1752年去世，并只完成了这件耶稣雕塑的陶泥小稿模型，如今这件模型收藏在圣马蒂诺博物馆（Museo di San Martino）。

于是雷蒙德亲王将这件真人大小的雕像委派给了一位那不勒斯年轻的艺术家朱塞佩·圣马尔蒂诺（Giuseppe Sanmartino）。这件雕塑作品表现救世主耶稣的去世，耶稣脸上盖着的透明面纱被要求与雕像本身用同一块大理石雕刻而成。

圣马尔蒂诺没有将过多注意力放在科拉第尼制作的小稿模型上，无论是《谦逊》，还是《戴着面纱的耶稣》，原始题材的信息都是笼罩在轻纱下。圣马尔蒂诺本身具有的晚期巴洛克艺术思想，使其对于渗透在轻纱下耶稣躯体所蕴含的意义，有着完全不同于科拉第尼的创作理念。

圣马尔蒂诺以其对于艺术的敏感，雕刻出脱离灵魂的肉体。轻纱上深邃的衣纹褶皱富有韵律的遮盖住耶稣的躯体，仿佛是带有慈悲心的覆盖住耶稣的身体。

雕塑中，耶稣前额肿胀的血管似乎还在有规律的跳着，手脚上受伤的地方，及身体边缘的凹陷部分由于死亡而显得肉体松弛。雕塑家没有墨守成规地去过度刻画这些部分，却小小心翼翼地“刺绣”了面纱边缘的细节，并将更多精雕细琢的时间用到了放在耶稣脚边，表现耶稣受难的荆棘上。圣马尔蒂诺的艺术在此变成了一种戏剧性的呼唤，将耶稣受难转化成全人类命运与救赎的象征。

 

 

▲雕塑作品《醒悟（Disillusion）》：

毫无疑问，雕塑作品《醒悟》是来自热那亚（Geno）^[7]的雕塑家弗朗切斯科·奎尔热罗的杰作，这件作品由雷蒙德亲王委托制作献给亲王的父亲安东尼公爵。在妻子早逝后，安东尼公爵经历了多变而混乱的人生，并将儿子委托给祖父保罗（Paolo）照顾，公爵游历整个欧洲后，晚年开始忏悔自己年轻时候的错误，并返回那不勒斯，在那里如僧侣一般安静的度过了人生最后的岁月。

这组群雕描述的是一名男子刚从罪恶中解脱出来，这一点可以通过雕塑家竭尽全身技艺雕琢而成的渔网表现出来。带翅膀的小精灵额前闪烁着的光芒，代表了人类的智慧。小精灵正在帮助男子从复杂的网里解救出来，小精灵的手指着自己脚边的球体，代表着世间的激情。一本打开的圣经放在球体旁，上面刻有庄严的宗教文字。雕塑底座上的浅浮雕，描绘的是耶稣使盲人恢复光明的场景，这些元素进一步增强了雕塑本身的宗教寓意。

雕塑家对于渔网雕琢的手法，使得所有到此一游的观光者为之惊叹。据说，当雕塑家弗朗切斯科·奎尔热罗开始着手另外一件雕像作品的创作时，他还不得不随时回到这件作品边进行雕塑表面的打磨工作。尽管当时弗朗切斯科完全可以雇佣专门负责打磨的工匠来完成这一任务，却遭到了所有工匠的婉拒。工匠们拒绝的原因，是他们担心这件精巧细致而又易碎的作品会在自己手中碎掉。

雷蒙德亲王委任的这件作品体现出人类真实的美：亲王的父亲安东尼公爵的生命被看作是对于表现“人类的脆弱”最不朽的比喻。因为如果没有经历过罪恶，人类将永远不可能知晓何为伟大的美德。

 

 

 

▲雕塑作品《谦逊（Modesty）》

同《披着面纱的耶稣》、《醒悟》一起，科拉第尼的《谦逊》构成了圣塞韦罗礼拜堂中“最具有艺术性的杰出的雕塑作品”。这一点，也是自18世纪以来，所有到此观光的游客、导游、及艺术史学家一致评判出来的。雷蒙德亲王用这座纪念碑式的雕塑来怀念他那“无以伦比的母亲”——于1710年12月26日去世的塞西莉亚·加埃塔尼，当时亲王还不到一岁。

雕塑《谦逊》于1752年由威尼斯雕塑家安东尼·科拉第尼完成，当时科拉第尼已经在欧洲享有声誉，并曾为维也纳的国王查尔斯五世（Emperor Charles V）做过雕塑。

尽管科拉第尼以前也曾创作过其他带有面纱的大理石雕像^[8]，但这件作品无疑达到了一种无以伦比的、完美的艺术境界。雕塑利用面纱优雅的塑造出被包裹住女子的形体，好似香薰中的蒸汽使轻纱受潮而格外服帖在皮肤上，腰间围绕着的玫瑰更凸显了女子的高贵。凝视这件作品会使人忘记时间的流逝，破碎了的碑文象征着生命的短暂，也表达了雷蒙德亲王作为儿子的苦痛，他希望能够将母亲年轻的形象永久地保留下来。

怀念母亲并不仅仅是这件雕塑要表达的唯一意义，披着面纱的女子也可以解释成“智慧”的象征，或被认为是戴着面纱的伊西斯女神（Isis），即创造女神。尽管还没有确实的证据，部分文献曾指出，雕塑《谦逊》就矗立在那不勒斯还被称为“尼亚波利（Neapolis）^[9]”时期的一尊伊西斯女神雕像曾经矗立过的地方。

据说该作品深深吸引了18世纪新古典主义雕塑大师安东尼卡诺瓦（Antonio Canova），他曾试图买下这件作品，却最后无功而返。

 

 

圣塞维罗礼拜堂里除了这三件堪称“镇堂之宝”的雕塑外，精美绝伦的壁画及其他雕塑使整个礼拜堂成为一座小型的巴洛克艺术圣殿。也为前去那不勒斯探访艺术博物馆的游客提供了一个别样的“深巷里的惊喜”。

 

注释部分：

[1] 圣多美尼克教堂（Chiesa San Domenico Maggiore）于1324年修建完成，倍受阿拉贡（见注解[4]）贵族的推崇，被认为是世界最美的巴洛克式教堂建筑之一。圣器收藏室里有45副阿拉贡王子和其它贵族的灵柩。

 

[2] 共济会，字面之意为"自由石匠"（Free-Mason），全称为"Free and Accepted Masons"，其起源目前并没有确定的说法。根据其公式文献《共济会宪章》（THE CONSTITUTIONS OF THE FREE-MASONS，传说1701年写成，初版出于1723年）第一部《历史篇》的解释，共济会起源于公元前4000年－这一年称为A.L.（Anno Lucis，"光明之年"），他们自称为该隐的后人，通晓天地自然以及宇宙的奥秘。

 

[3]托雷马焦雷（Torremaggiore），是意大利东南部阿普利亚区（Apulia）福贾省（Foggia）的一个城镇。

 

[4]阿拉贡（Aragon），西班牙东北部的一个地域和前王国。1479年它与卡斯蒂利亚合并形成了现代西班牙的核心。

 

[5]玫瑰十字会（原称“Rosae Crucis”, 相当于英文里的“Rose of the Cross”）是一个根植于西方神秘传统的秘传教团，以玫瑰和十字作为它的象征。该会一直保持神秘，不为外人知晓。直至17世纪初，有人以匿名在德国发表三份关于该会的宣言，外人才知道它的存在。这个教团由伟大的法师们组成，目的是协助人类的灵性发展。其问候语是“愿玫瑰在你的十字上绽放”。

 

[6]圣热内罗（San Gennaro）神奇的血液：圣热内罗是那不勒斯的守护神(305年殉教)。因此，那不勒斯的主要节日便是圣热内罗节 (Festa di San Gennaro)。每年5月的第1个星期天、9月19日和12月16日，成千上万的人为了庆祝这个节日而聚集在那不勒斯主教大教堂(Duomo)祈祷。他们希望祈祷能使装在两个小玻璃瓶中的圣热内罗已经凝固的鲜血溶解，按照传统说法，如果鲜血没有如期溶化，那么这个城市就要有灾难降临。

 

[7]热那亚（Geno），意大利西北部的州及其首府。

 

[8]科拉第尼可谓是创作“戴面纱”大理石雕塑的高手，他之前创作的“戴面纱”的大理石石雕《戴着面纱的女人（Veiled woman）》现收藏于卢浮宫；《戴着面纱的女士（Veiled Lady）》则收藏于威尼斯。

 

[9]公元前470年前后,希腊移民在那不勒斯的“旧城”周围建起“新城”,希腊语为尼亚波利（Neapol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