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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将来时之——孟禄丁∶穿越意识形态的迷雾

更新时间:2010-08-16 11:18:51 编辑:janet 浏览量:245

孟禄丁/文

两星期前,在上海,参加了民生现代美术馆开馆展,《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历程》(1979-2009)。从北京去的班机上,有六十多人都是参加这个活动,加上其它航班和从各地赶来的人,约有四五百人,名副其实的打飞机赶场子,全部入住西郊宾馆,豪华的开馆宴会和开展酒会,使当代艺术圈子无缘谋面的各路英豪,多年来,在京城以外,齐聚一堂,碰杯寒暄,共享资本营造的当代艺术的历史荣光。

几天前,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另一个更大型的展览横空出世,《改造历史:2000—2009年的中国新艺术展》,据说办展花销1800万,这不包括对参展作品的收藏费用。我没去现场,在网上就足以感受到它的热度。两个展览的策划有不同的定位和角度,但共同的是均以时间为线索,以学术和历史为为参照,在资本的强力支持下,充满了灼灼逼人的自信和野心,这应该是金融危机以来,当代艺术作品的市场价格纷纷下滑后,资本通过学术概念连续拉动的两个高点,不知是改造了市场还是改造了历史,留给历史自己去评判吧。

从去年开始,在中国的文化和经济的各个领域,都以不同的角度和方式,回顾和梳理改革开放的历史,建国以来的历史,时间到了这个节点,宏大的历史观在人们心中油然而生,我也有幸参加了一系列与历史有关的展览,“历史,30年,60年”等字眼在官方,百姓和知识界,经济界处处皆是,在盛世崛起的欢乐背景下,回顾历史多是为了把自己嵌入历史,转入更辉煌的未来30年。

30年,使我从轻狂少年变成不惑中年,记得1979年,我在中央美院附中一年级,学校马路对面,我们每天画速写的美术馆外小花园,突然有一天,铁栏杆上挂上了油画,木雕和版画。这就是美术史上重要的星星美展的首展,挂了不久就被取缔了,我从画的标签上,知道了马德生,阿城,黄锐,王克平。。。这些名字,也知道了画还可以这样画,这样呈现,这样有感觉,有力量。

从79年算起,跟着时间的脚步,伴随当代艺术走过30年的历程,这也是每一个生命中,最有价值的时间段。在我眼前曾驻留过的历史片断,随着时间渐渐远去,都成为历史。这是我听到的看到的参与其中的鲜活的生动的历史,它真实地存活于每个在场的生命体验中。做为亲历者和见证人,看到许许多多人们带着不同目的去梳理和解读这段历史时,看到已发生的历史事件的必然和偶然性时,总想寻找对今天和未来有推动意义的线索,否则,我们所面对的历史就没有价值。

有一天,和朋友偶然聊起,49年到79年,其实就是30年的时间距离,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听到“解放前和抗日”等字眼,仿佛是遥远的历史故事,使我不禁想到,当我们这代人热烈的追述自己亲历的历史时,对于80后,90后,他们是不是有同感,我们也许在讲述与他们现在没有关联的遥远故事。他们和我们心中所感知的历史,由于时空的的原因,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历史景观。 “文革,85和64”对我们是那样近那样记忆深刻,对于他们是那样远那样模糊陌生。

所以,我们无法复原一个真实的历史,可以说历史是一个虚拟的景观,对于我们现在人,重要的是从历史的景观中看到大的轮廓,在历史的时空中看到大的轨迹。49年之前的30年,是中国推翻帝制后走向现代化,并伴随民族救亡的斗争历程,在这一时间和空间下的历史,国共两党各自表述,展现给后人的是不同的版本,所以历史片断的真实已失去意义。49年之后的60年,是共产党建政后,建设社会主义国家的历史,78年开始向西方开放,走向市场经济,似乎淡化了意识形态色彩,但中国从没放弃社会主义国家意识形态,经济改革也冠以社会主义特色的市场经济。  

去年在中国美术馆开幕的“向祖国汇报——新中国美术六十年”大展,一幅幅建国以来的名作,使我感受到的不仅是历史,而是强烈意识形态主导的新中国美术史景观。我的作品《在新时代-亚当。夏娃的启示》放在其中,尽管在题材上反映了那个时期,形式上借用了西方的手法,这件作品仍是社会性的宏观叙事,是意识形态的创作观念下的经典和代表作品,虽然具有历史的价值,对于我个人来说,85年之后,我就有意识的疏离了这个轨迹。

当我们宏观地去观看30年当代艺术景观时,在八十年代初,面对极端的意识形态文化,我们曾有明确的反叛目标,但伴随我们成长的意识形态已深植我们的观念和意识之中。九十年代由于政治变革的理想失败后,人们把目光放在经济变革上,冷战结束,全球化进程逐渐淡化了中国的意识形态色彩。当我们反观这段艺术史,从许多当代艺术家作品的图式和背后的意识中,可以看到他们被自我禁锢在他们所反叛的意识形态中,许多当代作品放在一起,多是以具象和社会图像为主要表现手法和题材,文革的符号,传统的符号,意识形态的内容和社会政治的内容被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艺术手法,反复使用和强化。从当代艺术批评家和策展人的批评文字和策展理念中,也可以看到意识形态所左右的思维和观念,他们对生命的冷漠和对权力的迷恋,充斥于理论的方法和视野中,使他们在群体的躁动中失去了个体的独立和感知,消弱了他们的职业责任感和判断力。

改革开放的30年,使中国经济逐步走向自由繁荣,艺术领域也受惠于市场经济,艺术市场也成为资本追逐的对象,当自由的资本与意识形态,权力和利益通过艺术媒介结合和共谋时。便具有了更大的诱惑力和主导力,特别是在拜金主义的功利社会,它混淆了人们的视听,在物质繁荣的景象中,使人们自然接受专制文化所遗留的艺术形式,甚至内容,当资本的运作使艺术作品和事件带来巨大商业利益时,无形中也在疏导和传播者着这种文化的图式,符号和价值观,使前卫艺术在资本的的驱动下,放弃文化的批判性,与意识形态的权力资源合流,成为前卫艺术系统里的既得利益者,它的角色的隐蔽性和暧昧性,将真正成为当代艺术的敌人,从而消弱当代艺术的活力。

当亿万观众的收视率成了赵本山每年出镜的硬道理时,一个农民成为中国最有才,最有名,最有钱的艺人,张艺谋也要拜倒他前,是仅仅因为商业票房吗,还是人们在这种意识形态的文化中被引导被迷失。我们处于经济推动的快速发展和变化中,在极度自由和欲望无度的商业文化中,金钱在打造着娱乐明星和文化经典,在没有自由的文化专制下,文化艺术在市场的运作下,表面上充满了活力,实质上走向畸形,粗俗,愚昧和道德沦丧。

中国是农业大国,农民文化深植传统文化和社会习俗中,也成为专制思想得以存活的土壤。改革开放30年,正是消除农民的城市化进程,经济的繁荣正是取决于对农民土地的不断占有和炒作,对农民劳动的长期廉价使用。当我们的当代艺术去关注农民,表现农民,发掘农民的艺术感染力和市场感召力时,我们是否想到,这种文化关照充满了意识形态的冷漠和虚伪,是否为专制文化营造了一个虚假的文化氛围,麻痹了这个社会弱势群体的意识,成为意识形态的市场经济下,培育愚民文化的市场推手。

当我们回顾改革开放的30历史,无疑是自由的市场经济带来了繁荣,但资本和市场在意识形态的制约下,并没有带了真正的文化自由,当人们在文化中追逐物质的商业利益最大化时,可能会逐渐淡化和丧失文化理想,放弃个体生命的独立思考和自由表达,当自由经济的商业方式进入文化运作时,我们会有自由的错觉,我们还会错把商业的价值当做艺术的价值,当资本和权力和意识形态合流时,我们会自然放弃对文化自由的追求,以及对意识形态的疏离和叛逆。

我们将走入下一个30年,我们在前30年的历史中得到了什么,我们不是在历史的功劳簿上享受荣光,我们不是盛世崛起的鼓噪者,我们没有忘记青春的理想,我们要的是还未得到的思想解放和独立,我们要看到真正的艺术自由和创造。我们要让未来的充满激情和活力的历史之线,穿越意识形态的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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