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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后的落英(感悟张爱玲)

更新时间:2009-05-22 09:12:51 来源:马一鹰供稿 作者:马一鹰 编辑:ivan 浏览量:445

 

□/杨卫红

  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
  生命是一袭华丽的旗袍,爬满了虱子。
  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则是一种启示。
  ……


  读这些文字,仿佛在一架钢琴上行走,每一步都发出音乐。这就是张爱玲的文字,清逸、旷达、含蓄、和谐、犹如她一生的性格。

  1995年的秋天,张爱玲悄然逝世于她在洛杉矶的小公寓中(1920—1995年)。昔日上海最璀璨的文字巨星,以自己所选择的荒凉形式,告别了繁华的世界。张爱玲以她的生命归宿,见证她复杂矛盾的性情。

  张爱玲的创作已成绝响,而张爱玲的研究正如火如荼。谁能放下《金锁记》、《倾城之恋》、《半生缘》?谁能忘记曹七巧、白流苏、葛微龙?她在现当代文学史上虽没有举足轻重的位置,但却整整影响了一代人,并且经久不衰。



  也许,张爱玲的一生都是错位。她出生不凡,她的那位叫李鸿章的外曾祖父和叫张佩纶的祖父印证了她贵族的血统,但她又偏偏生于大清帝国崩溃之后,昔日家庭的显赫她一天没有沾上边。或许,她本该像其他世纪才女一样享受新文化、新思想的沐浴,可她那思想解放、多才多艺、崇尚自由独立的新女性母亲与抽鸦片讨小老婆、早早成为生命空壳的父亲间的争吵与战争,使她的童年没获得足够的关爱,家庭生活给她印下太多的阴影。她本是一个远离政治的人,但在汉奸悖时的当口,嫁给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汉奸;在资本主义国度,又嫁给一个共产信徒……面对命运的拨弄,她的背后满目凄凉……

  这一切使她的性格聚集了大堆矛盾:她是一个善于将艺术生活化、生活艺术化的享乐主义者,又是一个对人生充满悲剧观的人;她是名门之后、贵府千金,却骄傲的宣称自己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小市民;她悲天悯人,时时洞见芸芸众生“可笑”后面的可怜,但在实际生活中显得冷漠寡情;她能达人情世故,但自己行来却是从衣着打扮到待人接物,均是我行我术,独标清高;她在文章里同读者套近乎、拉家常,但却始终保待着与众人的距离,不让外人窥侧她的内心;她在40年代的上海大红大紫,出尽风头,然而几十年后,她在美国深居简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以致有人说:“只有张爱玲才可以同时承受灿烂夺目的喧闹与极度冷清的孤寂。



  读张爱玲的作品,常常为故事中的复杂意象、艳丽的色彩而目不遐接、心旌摇曳。她的作品,你可以躺着读,也可以在暖炉前抱着猫咪读;你可以为寻找一些慰藉而读,也可以在周末深夜像读悬疑推理小说一般地读;你可以翻到哪里就从哪里读起,你可以为你25岁的空虚而读,也可以带着你40岁的沧桑而读……

  将张爱玲的散文和她的小说一起来读那更有味。她的小说尽言他人之事,甚至不采用第一人称叙述体,只管编织沪港百余年来男女悲欢的密密情网,即处处有她的倩影在里面闪动。反观她的散文,差不多篇篇尽言自身,言自己所历、所见、所闻、所感,你会觉得这个琐屑、亲昵的张爱玲世界,远不止那么一点点的边际,它能牵动许多感同身受,连锁着现代都市的人性世界。
张爱玲的创作以都市为场景,来铺张旷世男女的哀怨、悲欢,演释人间的繁华堕落、颓废荒凉。你会不禁感叹:这个张爱玲,她把人的喜怒哀乐体会得这么深透!写出来又那么入木三分!

  张爱玲不像西洋厌世派,只写感觉;在她的笔下,她把感觉描绘成感情,几乎没有一种感觉不可以写出来,没有一样感觉不是感情的。生命中的一件件小插曲,会不经意惊动她的心底,让她付诸笔端。她来进一切的生命里去,一切有情无情的生命在她的作品也“各正生命”,得到一个完全的诠释。虽然“苍凉”是五光十色、温暖舒适的,所以分外动人。

  读张爱玲的作品,犹如在听清幽的音乐凄美得让人心动而泣……她的每一篇文都自有它“苍凉”的光彩,仿佛天生的一树繁花异果,而这些花朵又都是从人间的温暖感情里洗练出来的。细读张爱玲“嘁嘁切切”的“感情私语”,你会发现,精致的张爱玲在细细地寻觅着文字美的极致:朦胧的、幽迷的、弥漫着低回不已的情与思,除了在张爱玲这里,别处你读不到这种情愫。她是那样的精怪慧诘,你不禁感慨:一个柔弱的、可爱的女人如此挥洒自己的文采感情,它们是那么奇恣地激动着我们感觉和想象,一下将我们带到或华丽温厚、或凄切荒寒的境界……这些繁花异果的珍品,虽经时间的洗礼、岁月的流失,却依旧保持着一份高古旷达、清奇飘逸、苍凉含蓄的魅力。

  透过张爱玲如歌如泣的叙述,最打动我们的是在那个可爱又可哀的生代里一个孤独女子的感性心理世界,是作者所承载的对于个体生命而言太过沉重的负荷,是在动荡的年代里仍牢牢把握“微末”的人生悦乐的生活态度。尽管张爱玲是孤独的,但她并没流于伤感,也并没着意夸大人生的苦难,而是坚忍地承受着个体生命的宿命,在个人、人生以及超越人生的三个层面上,从自己的个人身世乃至普通人的感情生活里,咀嚼出浓稠的人生悲凉的况味,平性地呈现一个女性对于“荒凉”世界的观感和透悟,冷静地再现了人生中一切美好与丑恶的事物。张爱玲是练达人情的,她为我们勾勒了一同幅幅古往今来的人生世相图;她是心明如镜的,她为我们呈现的是现代人虚伪中的真实、浮华中的素朴;她又是透彻骇俗的,在世俗的感情里,从未给我们对浪漫爱情幻想的空间,总是为我们冷静的解剖人性人生。她作品中直逼“本质”的真实,令我们震眩和愕然,不由人发出一种悲从心底的彻悟。若谓人生如戏,她晚年完成的《对照记》,正是自编自演的绝妙的人生分镜头——亦真亦幻,似梦非梦,依像传情,感慨之深,前所未有。
合上张爱玲的书,眼前浮现的是她身着旗袍优雅的身影。尘世是那么繁华热闹,她随手轻轻一揭,却让我们看到了繁华似锦的幕布后哀凉的人生荒漠……这或许便是尘世(也是张爱玲一生)的写照,华丽而千疮百孔。她那既黯淡又华丽的一生,既蕴藏着鲜花绚烂般的热烈又隐藏着过尽千帆的淡然,是繁华落尽的苍凉……最初与人谈张爱玲的作品,都感觉离我们很远,这不仅指所描叙的内容,还拥她那份才能才情,以为她是很古的人。她的书流传了50年,直到今天仍具备“再来”的魅力。任科技文明如何革新我们的生活,远行前,我们还会带上一本张爱玲的书,她的书,是可以收藏了长读的。



  花落水流红,红颜易逝,张爱玲就这样走了。曾几何时,旧上海熏风的夜空弥久不散,是谁在低声吟咏如水的文字,是谁在写民国的女子,香港的繁华,上海的风烟。月光下的城,城下的灯,灯下的人,灯下的人在等;人群里的风,风里的歌,歌里的风月声……谁在不知不觉的叹息,叹息那不知不觉的流逝。然而在一整片的喧哗声中,那个寂静清冷的声音却将似水的流年变成了经典。

  张爱玲似一簇烟花,在20世纪的夜空,绽放出层层点点繁华似锦的绚烂,直到燃烧到坠落。可是她那绚丽奇诡的才华和身着旗袍的形象已深深烙在人们的记忆中,宛如古典的花盛开在时光的深处。

睡在张爱玲的血液里文/忽如远行客

张爱玲的祖母和她的一双儿女

张爱玲祖父张佩伦

张爱玲祖宅

  张爱玲有句名言:出名要趁早。她23岁靠一部《沉香屑第一炉香》一炮打响,紧接着又一发而不可收地抛出包括《金锁记》、《倾城之恋》在内的一系列力作,红遍了上海摊。

  她的祖父张佩纶的23岁,同样春风得意,这一年他中了进士,又顺风顺水地进了翰林院,作为言官,他以利笔为利器,锋芒一闪,便有几个“红顶子”落地。

  当时政坛,有“清流”“浊流”两派,“清流”指站在一边抨击时弊的正直之士,“浊流”更为务实,但似乎没有“清流”干净。张佩纶当然算是“清流”一派,而且是“清流”的“牛角”,但另一方面,“浊流”大佬李鸿章也看好这个小青年,眉来眼去间传情达意,大有争取之意。

  然而,性格决定命运,因为狂傲,张佩纶下笔毫无顾忌,赢得了“真讲官”的名声,为各位大佬器重。同样因为狂傲,他得罪了朝中同僚,被人暗地里使了绊子,生生跌下马来。

  那年李鸿章母亲去世,他要回乡“丁忧”守孝,他的副手也是同乡张树声瞅准了这个空子,认为是自己博上位的大好时机,便给张佩纶递话,封官许愿收买人心。

  换成别人,也许要感谢张大人的好意,可是张佩纶是谁?他向来看不上“学浅才短”的张树声,而这么个人,居然来勾搭自己,他不免像被贾瑞骚扰的凤姐,大大地怒了,不但通过恩师李鸿藻驳回张树声提拔他的建议,还在给李鸿章的信里说,张树声“竟不知鄙人身份意趣,可怪已极”。

  张佩纶为这狂傲付出了代价,两年后,他被弹劾,又被派到法军与清军对峙的福建马尾前线,让这位文弱书生跑去带兵,本来就有找死之嫌,二来, 由于实力差别外加各方力量掣肘,那地方本来也是个死局。

  不用开战,一切就已注定,开战只是要验证,清军到底会输得多难看。张爱玲说,多少年后,“中国海军”在法语里还是一个笑话。作为指挥官的张佩纶难逃其咎,发军台效力赎罪。

  然后就有了那桩传奇,李鸿章把如花似玉的女儿许配给这人到中年一无所有的“囚徒”,有人说李是看中了张的才华,又有人说李鸿章儿女亲事向来看重对方家世而不计其余,又有人说,他是因为在马尾之战中没有帮张佩纶而内疚。不管怎样,最终张佩纶成了李家的东床快婿,李家小姐带来了很多很多嫁妆。

  可是,张佩纶到底是张佩纶,狂傲如他,怎能在别人的门楣下一晌偷欢?李鸿章七十寿辰,宾客如云,慈禧和光绪都亲赐匾额,唯独张佩纶躲在一隅,“独坐一卷,静寂之至”,便是这样,朝廷还嫌他多话,不许他住在天津直隶总督府,把他撵到了南京。

  张爱玲说,她祖父母在南京盖了大花园偕隐,诗酒风流,这些能够填补张佩纶心中的空白吗?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他面对清风明月,想起少年心事当拿云的岁月,惆怅难堪吧?

  来到南京之后,张佩纶虽然和李菊耦煎茶、赌棋、读画、谈史,消磨余生,但他对外面彻底关上了心门,恩师李鸿藻就曾向李鸿章抱怨他连一封信也不给自己写,其实,便是李鸿章也使不动他,那年李鸿章邀他出山,他以翁婿例应回避,实在躲不过,拖拖拉拉地赶来,很快又找借口离去。

  他55岁那年,已经消沉得像个老人,当年一起挥斥方遒的伙伴张之洞来到南京,暂理两江总督之职,几次要去看他,他却辄以病辞,他把自己关进了那所大花园里,他的心,就是他最终的囚牢。

  这让我想起张爱玲在美国的深居简出,不开房门,不接电话,亲密的朋友也只能通过书信联系,她能够如此决绝孤介,心意如铁,除了屡屡为生活所伤之外,是否也因骨子里有她爷爷这样一种基因?按她的说法,遗传真是一种神秘飘忽的东西。

  “我没赶得上看见他们,他们静静地睡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去的时候再死一次。”提起她的祖父母,张爱玲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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