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1977年
周国桢正在进行创作
《母子羊》 1963年
《牛脾气》 1987年
周国桢,这个从湖南农村走来的陶瓷工艺大师,有过很多头衔:中国美协理事、中国工艺美术协会雕塑专业委员会顾问、江西美协副主席等。
在他数以千计的作品中,最精彩的莫过于正在上海一号美术馆展出的“动物世界”,他也因此被誉为“中国动物雕塑第一人”。
日前,周老对记者畅谈了他与动物的不解之缘。
民间艺术是创作本源
问:怎样的艺术样式对您的创作影响较大?
答:我的童年是在民间艺术的熏陶中度过的,家乡的皮影戏、奶奶做的糯米鸡、妈妈做的虎头鞋,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孕育了我崇尚稚拙、洗练与夸饰的审美意识。经过六年美专和中央美院的严格训练,西方古典美术的严谨写实又在我的艺术追求中扎下了根。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瓷都轻工业部研究所,第一批作品《弹弓手》、《迎春》、《饲养员》、《摇篮》,都带有民间艺术和西方古典美术的烙印。这对当时观音、罗汉像一统天下的陶瓷艺术是个不小的冲击,当时我才23岁。
问:那些作品是以人物为主的,何时转向动物雕塑?
答:我从小就和鸡、鸭、狗共同生活,对动物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记忆最深的是15岁那年,我在师范学院念书,著名美术家周轻鼎来做报告。他在巴黎学艺取得的成绩,令我羡慕不已。1954年,中央美院雕塑系毕业后,我放弃留校任教的机会来到景德镇,凑巧又遇上了周轻鼎。周老师提倡到生活中寻找艺术题材,对动物更是万般喜爱,做了不少动物雕塑。我跟着他,每天提着放满泥巴的箱子去农村写生,看到猪就塑猪,看到牛就做牛,打下了扎实的写生基础。我也萌发了要像老师一样专攻动物雕塑的愿望。后来,周轻鼎老师在浙江美院任教,上海动物园聘请他做动物雕塑,他邀我当助手。我多次到上海动物园写生,最长的一次,整整8个月吃住在动物园。以前我只接触家畜,这回接触到了各类动物,包括野兽,它们的体态、动作、性格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闭着眼也能画出来。动物形体、性格千姿百态,颜色更是丰富多彩,借助高温颜色釉、窑变釉等纹理效果,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艺术魅力。我决定全身心投入到动物雕塑的创作上去。
动物雕塑刻上时代烙印
问:每个动物都有自己固定的形态,即常态形象,如何创作出个性化作品?
答:反思自己过去的作品,不过是在火焰艺术中注入了民间艺术的新鲜语汇而已。
在中华民族传统艺术中,除了民间艺术外,还有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借助诗词书画,抒情明志,用含蓄的手法表现深刻的社会内容,创造出种种妙不可言的意境。于是,我不再满足于以往那种纯直觉反映,而是将自己对生活的感受,通过艺术的表现传达出来,用种种动物的形态和神情,展示人间的万般世态。
问:这是不是让您的艺术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境界?
答:的确如此。那时我已到不惑之年,思想也趋成熟。作品《天亮了》用一只昂首挺立、迎着太阳啼叫的公鸡,夸张变形,含而不露,留有广阔的联想空间。这是对中华民族从“文革”灾难走出来获得光明的啼鸣,抑或是对人类期望美好未来的呼唤,就留待欣赏者去领悟。《一场惊梦》、《本是同根生》、《贪得无厌》等作品,多反映人间社会的喜怒哀乐,耐人玩味。还有一件《猫头鹰》,眼睛被极大地夸张,脚和尾却被省略了,这样反而更耐看,比真实的猫头鹰更威严机警,连善于联想思辨的美学家王朝闻也说:“我不明白,它睁着一对大眼究竟是对周围世界感到莫名其妙所以发呆,还是在冷静地观察着什么?……它那种不管人们是否憎恶它的神情,给我一种似乎不愿盲从什么的联想、想象和幻想,我乐于看了又看,欲罢不能。”
一件作品能引起社会共鸣,是件幸福的事。改革开放初期,华侨纷纷回国参观访问。一天在报上看到一篇文章,内容大致是来宾反映,无论是买车票、办事或是去商店买东西,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冷冰冰的“外婆脸”,说是“门难进,脸难看”。我就以红猩猩为原型来表现这一现象,作品的名字为“老外婆”。拿破仑曾说过:“中国是头睡着了的狮子。让它去睡吧,等到它哪一天醒来时,吼一声,地球都要摇三摇。” 上世纪80年代,我完成了《春眠不觉晓》的睡狮雕塑,意为当时的中国还未崛起。90年代,中国经济开始腾飞,我又完成了《站起来的雄狮》,寓意中国正在崛起。
突破固有模式向前迈进
问:上世纪90年代,您已功成名就,自己感到满足吗?
答:那时,我有意识地利用窑变的纹饰肌理,加强作品的寓意和美感,颜色釉在我手里,仿佛成了有情感有生命的艺术语言和寄意造境的手段,到了得心应手取舍自如的地步。
艺术上取得的成绩让我欣慰,也让我不安。那时我刚五十出头,感到艺术之路还长,还需努力。但是,一个雕塑家在形成风格并达到一定高度后,再想突破自己的模式向前迈进一步,又是何等艰难。正当我感到茫然的时候,一次我在陕西兴平看到霍去病墓前的石刻,被镇住了。那粗砺坚硬的巨石,雄浑博大的气势,简洁整齐的造型,自由流畅的线条,使我久久不能平静,发现自己“原来寻觅到的火焰艺术不过是停留在一个雅俗共赏的层次” 。
我便一反过去注重颜色釉装饰的效果,着力于追求内在生命力的塑造;抛弃用得烂熟的高温颜色釉,采用朴素无华的泥土,甚至是粗糙的匣钵料,以朴素的本色来表现质朴的情感,体现出深厚、纯真与原始的美。《落叶归根》、《黄河》、《枪打出头鸟》、《千斤顶》等,都是以这样的手法制作的。尤其是《黄河》,通体是黄土的本色,没有华丽的釉彩,没有附加的装饰,俨然是奔腾不息的巨流,起伏的波涛中竟是一个躁动于母腹的婴儿,美和力全在其中。
陶瓷艺术市场还需培育
问:您退休后卸下一切职务,现在成了上海通艺术中心的签约画家,对陶瓷艺术市场的看法必定会有新的认识。
答:我认为,一个人的职位大小,与他的艺术成就和艺术品的价位有关联,但不能划等号。尤其是退休后,这点感触更深。
当代陶瓷艺术与同类的艺术品,如油画、国画等比较,价格还是偏低,与古代瓷器的拍卖价格相比,更有着天壤之别,因此当代陶艺市场还需培育。我认为现代陶瓷艺术品要从两个层次来做,一是推广一些让普通人买得起的陶艺品,做普及工作。上世纪90年代,我就与解放日报合作制作了一批国宝熊猫,引起了较好的市场反响。其次,陶艺家要多做精品,让人感受到陶艺的魅力。对于初涉当代陶艺市场的爱好者来说,最好是在正规的画廊、艺术公司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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