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丹青笔下,冯良鸿是“又高又帅,聪明憨厚”“有着可爱性格”的小弟,在另一位挚友马可鲁的口中,冯良鸿干脆就是一个选错了职业的人,“他不应该作画家,他应该当明星。”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冯良鸿,尽管眼角已经流露出些许岁月的痕迹,但他那眼眸中分明还闪烁着一种童稚——既是男人的,又是男孩的。
冯良鸿自己也津津乐道,几年前还在美国的时候,有一次去小店买酒,被大胡子“老头”店主义正词严地要求出示身份证件(怀疑他未成年饮酒),冯良鸿欢天喜地地掏出证件,这下大胡子“老头”店主傻眼了,比他还大好几岁呢。
在街头画像的岁月
在美国纽约生活了15年的冯良鸿,对这座城市的情结跟他的家乡上海相似,纽约有一面靠海,城市里也有河流穿过,上海有黄浦江。所以从地理特点上他们有类似的地方,上海外滩的一些街景跟纽约的曼哈顿也有点像,甚至马路边上的消防笼头、下水道都一样。
后来冯良鸿总结出,那是因为上海是一个殖民城市,留下了不少英国人的痕迹,纽约最早也是英国人建的,所以看起来似曾相识也不奇怪。
刚到纽约的时候,冯良鸿和大部分中国画家一样,首先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当年早于冯良鸿来到纽约的陈丹青、马可鲁都曾在街头靠给人画像解决生活来源问题。冯良鸿一到纽约也加入了这个阵营。
回想自己当初街头画像的那段岁月,冯良鸿感触最深的是,那段经历让他“看到了纽约”,“我看到纽约每个时期的景色、景观,早上中午晚上都什么样。24小时我都见过。”
有时候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地铁回家,一出地铁,天已蒙蒙亮了,冯良鸿用他画家的视角来形容他所看到的黎明景象:一开始天空是深蓝的,渐渐变成灰蓝色,然后一点点变红,“嚓”地就亮了,纽约的光线很好,阳光是透明的,这个过程很短,整个城市就像一幅超现实主义绘画。
冯良鸿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给人画像的时候很紧张,觉得自己画得不怎么好,可西方人就是跟中国人有很大不同,中国人都喜欢强调:把我画得漂亮一点喔!还会很紧张,生怕你给他画出他们不能接受的样子。而西方人则有些漫画情结,他们喜欢那种怪怪的、有特点的画像。那一段经常与三教九流不同人种、人士打交道的经历,练就了冯良鸿从一个人的外表或口音就能轻易分辨出这个人是从哪个国家或地区来的。
真实是最重要的
最早冯良鸿在纽约布鲁克林租住的房子是当地最有名的艺术家聚集地,当年李安拍电影《喜宴》的时候,还来过他们楼里取外景。周围的邻居都是画家。纽约的画家都是半日制的。一半时间工作,一半时间画画。
在美国,喜欢纯美术的人都知道,在进入美术学院之前就要做好准备,出来是没有工作的。所以很多中国画家来美国之后都忍受不了这个行当的清苦,改行了,而让冯良鸿坚持下来的理由则很单纯:从一开始,第一个爱好就是画画,这么多年,没有变过。
中学时代的冯良鸿就结交下了一批喜欢画画的朋友,大家一起画画,互相切磋,有时候也会找一些年龄大一点,绘画经验丰富一点的人给看看。冯良鸿说,绘画不一定需要怎样的名师来指导,但一定要有环境,老师也是环境之一。
如果说在上海工艺美校的经历,是为冯良鸿打开了通往艺术殿堂的一扇大门,后来考入北京中央工艺美院,才让他真正开始领略到艺术世界的旖旎神奇。
最早冯良鸿喜欢野兽派和印象派的绘画,考到北京后的四年看了很多国外的画展,眼界大开,喜欢上了波普和抽象表现主义。后来到美国才开始对中国传统的绘画感兴趣。
冯良鸿承认中国画家到了美国才会更意识到自己的文化身份,但同时他也强调,西方人眼中的东方主义和中国人认为的东方主义其实是两个概念。所以没必要去迎合也迎合不了,在绘画中真实是最重要的。
冯良鸿说,从美术史的角度来看,西方绘画是讲究逻辑性的,而中国的绘画讲究的是天人合一的一个总体,冯良鸿认为,中国的绘画风格,更符合绘画艺术未来的发展趋势。现在中国古典的绘画元素符号在西方已经深入人心了。他们图书馆、书店到处都能找到中国画。
抽象的乐趣
冯良鸿的抽象画看起来比较清丽脱俗,他说自己所有内心的起伏都在画里,想表达的东西也都在画里。画抽象画需要某种经验,然后打破这种经验,脱开具体的形象也能成为一个耐人寻味的东西,这个时候就开始进入一个抽象的层面。冯良鸿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画一幅抽象画所带来的喜悦,也让他在绘画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最大乐趣。
关于对抽象绘画的理解,冯良鸿这样举例说明,就像你跑到山上看到一块石头很漂亮,你可以用它代替雕塑放在院子里或家里,其实它就已经完成了一个雕塑的功能。它是自然的本来的东西,如果你没发现它,它就只是一块石头而已,当你发现它,其实就已经和它合二为一了。发现本身是一个功劳,发现是人创造出来的,这块石头的美感也是人创造出来的。你有这个能力去欣赏它,它才能有这个价值。
“我的绘画创作不是去找这样一块石头,我是画这样一块石头,这个概念是一样的。”冯良鸿说。
同样,冯良鸿认为自己去欣赏别人的绘画时,也会有对待“一块石头”的态度。他在国外看博物馆的时候,通常走得很快,“当我‘啪’地一下在某张画前停下来的时候,这幅画就可能跟我有关系,我肯定是喜欢它。它某个地方打动了我,跟我产生了共鸣。就像发现‘石头’的惊喜一样。”
反倒是去参观名画《蒙娜丽莎》的经历让他感到有些遗憾,早在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冯良鸿在电视报道上看到一个中国访问团在法国博物馆参观《蒙娜丽莎》,非常羡慕,等到1997年自己真的到现场去看这张画时,感觉根本看不清楚,前面围着三层人,还拉出一个隔离带,画上还罩着镜框,只能看到灰不溜秋的一幅画。
如今回到北京生活的冯良鸿自认对生活水平的要求很低,只要能画自己喜欢的画,有欣赏自己的画,有人收藏,就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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