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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大地

更新时间:2008-06-04 09:53:01 来源:美术报  作者:王川 编辑:batty84 浏览量:711


吻  架上雕塑

     以《波嘉尼小姐》系列而著称的雕塑家布朗库西(Brancusi)是20世纪最伟大的雕塑家之一。他生性孤僻怪诞,是许多矛盾体的复合物:他虽然长时间住在法国,却一直保留着罗马尼亚国籍;他是罗丹所青睐的学生,但他一生的艺术实践却是努力要拉开与他老师的距离;他与许多现代艺术家都有着很好的交往,但在艺术创作上却是独持偏见,一意孤行;他是世所公认的立体主义和未来主义流派的开创者,然而却是终生没有卷入任何艺术流派;他的雕塑语言是抽象的,却是从来没有真正脱离过自然的形象;他可以将一件作品打磨得异常的精致,而另一件作品则又表现出未加雕琢似的原始和粗放。凡此种种,都是他那不受约束的自由性格所致,那是一种特立独行的艺术个性。

      布朗库西是农民的儿子,出生于喀尔巴阡山的荒乡僻壤,在10岁时就离家出走自谋生路,当过牧羊人和民间的雕刻艺人。28岁那年,怀着对外部世界的好奇和景仰,他孤身一人从罗马尼亚步行到巴黎,沿途经过瑞士和德国,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促成他这次艰难艺术之旅的冲动力是他对罗丹艺术的崇拜。在巴黎,当他进入画室学艺时仍在孜孜不倦地模仿着罗丹的风格,他的努力终于引起了罗丹的注意。他很赏识这个富有天才的年轻人,邀请布朗库西到自己的工作室里来担任助手。然而,布朗库西并不珍视这一对别人来说是极大荣幸的耳提面命的机会,在工作了短短的几个月后就离开了。原因并不是出于和罗丹之间的龃龉,而是他认为:“大树底下不长草。”这以后布朗库西所做的一切都是要表明与罗丹的戏剧性风格和马约尔的古典主义相决裂。

  布朗库西并非不见容于罗丹,也并非有违于师道,他的离开类似齐白石“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的艺术主张。布朗库西毅然选择的这条道路为他今日的艺术创造提出了一种革命性的新观念和新意义。

  布加勒斯特的国家艺术博物馆里正在举办一个布朗库西的回顾纪念展。尽管艺术大师早已在1957年去世,但在这个展览上,我亲手触摸到了他那些不朽的青铜白石、乌木红枫。《睡》是布朗库西的早期作品,是艺术博物馆最重要的收藏,从中可以看出罗丹的影响。《波嘉尼小姐》是布朗库西最负盛名的代表作,这里展出的是他在1931年完成的一件变体,一件用白色大理石打制的圆雕。虽然这仍是卵形,仍是一双奇特的大眼睛,长而弯曲的脖子,但光滑而细腻的大理石表面形成了柔和的光影,简洁而凝炼的形体仍能把人们引向遐思。波嘉尼小姐是布朗库西不断重复的创作母题之一,也是他潜心研究的现代风格的一大成功。布朗库西没有在她的身上寄托着宏大雄伟的主题,也没有使她成为富于激情式的纪念碑,更没有将她做成毫无人间味的圣母,他经过了不断的简化提炼,不断的严格摒弃一切的多余细节而创作出一种单纯而富有诗意的作品,被人称之为“现代雕刻的美丽的教母”。布朗库西认为,卵形是一切生命的基本形式,象征着生命的胚胎,它是具象的又是抽象的,它包含着形式和思想的双重意义,在他的一生创作中,卵形是最基本的形状。《吻》也是布朗库西的创作母题之一,这里展出的也是它的变体。这是布朗库西早期的作品,是用一种粗糙疏松而有孔隙的白石加工制作的。

  陈列在大厅正中的一尊名为《倾听大地》的雕像特别引人深思,这是一件青铜雕像,一位少女正静静地屈膝蜷坐在那里倾听。没有任何戏剧性的夸张动作,也没有任何文学性的故事情节,甚至人物的衣纹细节和面目都有点模糊不清,但一件形体的结构和量感却都表现了出来,凝炼的处理手法把人引向宁静的内心生活,给人以沉思、联想和情感的回忆。布朗库西为这件雕塑配了一只原木底座,粗糙而结实的木头上面带着年轮,还有着巨大的节疤和裂缝,像是刚刚被从森林中拖运出来的一段古木。这种处理不仅与轻盈的少女雕塑形成了量感的对比,还形成了一种材质和肌理的对比,更令人感到一种原始的亲近。

  布朗库西以创作奇形怪状的多面体而著称,正像他那多变的艺术风格,他的那些匪夷所思的雕塑曾令很多人感到困惑。美国的巡回法庭甚至为是否准许他的作品进入美国而作出法律裁决,因为他提供的那件《空间的飞鸟》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不像一只现实生活中的鸟,它甚至不像是艺术品而像是机械零件。当然他的作品不仅最终进入了美国的展览场所而且还引起了轰动,布朗库西早在90年前就告诉了美国的观众什么是欧洲的现代雕塑。2003年,纽约的克里斯蒂拍卖行里一件布朗库西的雕塑作品《达那伊德——沉睡的缪司》拍出了1815.95万美元的瞠目高价。2005年5月4日,布朗库西的那件著名作品《空间的飞鸟》又以2745万美元的惊人天价在纽约的克里斯蒂拍卖行拍出,从而创造了世界雕塑品拍卖价格的最高纪录,当时那件作品曾被人冠为是“二十世纪雕塑史上的点睛之笔”,直到今天,这场世纪之争终于随着拍卖槌的落下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吻之门(布朗库西赠送给故乡的礼品)

     布朗库西的晚期作品中经常会出现一种奇形怪状的木雕立柱,它们以一种单元式的基本形式,从地面开始向上一节一节毫无变化地重复延伸。布朗库西称它们为《无尽之柱》,他的旨意在从这种无休无止的简单重复中将人的意念进行净化,并导入一种原始的宗教情感中去,从而摒除各种诱感和烦恼,达到一种原始的精神慰藉,达到一种丰富的人生哲理的联想。布朗库西一生中的这种演变,也反映了他对形体存在的一以贯之的追求和探索。

     与其他艺术不同的是,布朗库西一生都坚持自己来制作艺术品,他不同于雕塑家先做泥塑后雕刻的传统办法,而是自己亲自动手。无论是木雕还是石雕,他不依靠助手,而是亲自执刀、亲自敲凿石块,亲自加工,甚至亲自仔细将铜铸的雕像打磨得锃亮光滑,达到完美的程度。他从来不隐晦自己是个工匠,甚至还为自己是一名杰出的工匠而骄傲。布朗库西在总结自己一生的创作经验时曾说过:“像上帝那样创造,像国王那样指挥,像奴隶那样劳动。”他对技术的重视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对传统雕塑艺术的观念。

     布朗库西一生活了81岁,临终前,他立下遗嘱要把自己工作室里的约80件作品赠送给巴黎的现代美术博物馆,这是他对自己客居城市的一种巨大的回报。但他也提出了条件:在展出的时候必须按照他工作室的原样来布置,并且要将他的作品放在他的工具中间。作为对祖国的报偿和对故土的怀念,他根据自己的代表作《吻》而做成了一件巨大的城市雕塑《吻之门》,置放在祖国的特尔古——日乌市,让他故乡的人民时时与他的作品相伴而嬉,这一人生永恒而经典主题现在已经成了当地一处最著名的标志性景点,也成为世界上最负盛名的建筑雕塑品。

  100年前,罗马尼亚的土地滋养了一个农民的儿子。100年后,这位农民的儿子通过他的作品在倾听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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