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称越陶 钦州:沉静千年在窑变

 

    陶是人类在火与土的爱情结晶中发现并抚养成长的，当时被火热吻过的土地上，那些变得坚硬的黏土撞击了人类的灵感。

    在中国，能透过一樽陶的质地辨别地域个性和精神谱系的城市不多，甚至可以说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因“吴陶”传名的江西宜兴，另一个就是以“越陶”铭史的广西钦州。因此，要读透钦州，可以先从阅读一樽陶器开始。

    钦州坭兴陶古称越陶，据考始于隋唐。与此基本同一时期的开皇十八年春，隋文帝将“安州”改称“钦州”，这是钦州首次得名，这一巧合固化了陶与钦州剪不断拆不散的渊源。有意思的是，隋朝是个典型的短命王朝，从隋文帝杨坚建立隋朝至隋炀帝杨广被绞杀，隋朝仅存活了37年，但隋朝皇帝钦定的“钦州”，却和同期诞生的越陶一起音馨千年，每一帧逐渐清晰的影像犹如浮沉于历史上下的陶片，由粗糙而逐渐转型精致。甚至可以说，坭兴陶就是钦州浩瀚史诗的完整拓本。

    能将千百年来出没于钦州的人和事共泡一壶的，是陶。千年尘烟浓淡转换间，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人曾与相同的坭兴陶轮流对视。康熙、乾隆、嘉庆、光绪几代皇帝，岳飞之子岳霖，冯敏昌、刘永福、冯子材、苏东坡、齐白石，新中国诞生之后的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地球另一端的伍德罗·威尔逊、西奥多·罗斯福两位美国总统，等等，他们的思想和行踪都与钦州和钦州坭兴陶在时空交错中留下过深刻的印记，已经说不清楚是他们记住了坭兴陶，或者是坭兴陶记住了他们。
[JH:PAGE]
    坭兴陶为世间献出了其特有的文化韵味和存在意义，但钦州并没有因此而广为扬名，由于产量不多，坭兴陶长期鲜为人知。也许钦州本来就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城市，连产出的坭兴陶崇奉的都是质朴为上，不施釉彩，却尽得虎纹大斑之色泽。千百年来，它将本应外露的炽热浪漫气质，心无旁骛地投进了陶窑里燃烧，它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心灵向内并非就是偏安一隅，韬光养晦也不是举步不前，钦州一直在调整自己的“胚型”。

    一直困扰于南疆防务、埋头于小工业与农耕的钦州，在同为沿海地区的长三角、珠三角、环渤海湾经济圈率先崛起之后，曾以沿海后发展城市的尴尬身份作过一次长时间的自我拷问，“工业”和“港口”这两个关键词最后成为答案。很多年前一纸《建国方略》中，对于钦州这座城市的“拉胚”，孙中山希望它能定型为南方第二大港，一直记住这句话的钦州，于上世纪90年代做出了一番当时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举动，那就是“全民建港”。1992年，当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的时候，筚路蓝缕的钦州人不等不靠地撸起那双沾满陶泥的手，将自己能拿得出的钱都捐了出来，果敢地在一个叫做勒沟村的渔村边上塑起一个取名为“钦州港”的“泥胚”，超前地进行了“市场运作、业主建设”的模式进行钦州港建设。若干年后，当年将零花钱都投进捐款箱的孩子长大成人时，钦州港倚着几台吊车真的就站起来了，站成一樽伟岸于北部湾畔的陶。

    事实证明，在这个曾经挟带着成船成船的钦州陶器魂游南洋的古代的海上丝绸之路始发地，所建起的这个当时做工略显粗糙的起步港，正是为日后钦州的涅槃点起了第一把火，它正式打破了“八山一水一分田”的以农业为主的钦州产业结构，真正将一片海作为最终的战略战场揽入怀中。从这个港口出发，钦州港果敢地作出建设10万吨级航道的决策，实现了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短短的十几年间迅速成为带动全市经济社会发展的龙头。随着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以及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建立、泛珠三角经济合作等多区域合作的新机遇在这里靠港，钦州又亮出了“以港兴市，以市促港，项目支撑，开放带动，建设临海工业城市”的发展战略。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今天的钦州，已奇迹般地变成一个规模以上大工业项目集中落户的北部湾滨海新城，钦州人已不单纯地以构建家园这样的概念来建设钦州，他们是在为北部湾打造核心城市，为南中国打造新一极的北部湾。随着中石油1000万吨炼油项目、金桂林浆纸一体化工程、钦州燃煤电厂等一批重大项目的落户，使钦州无论是从地域位置还是实际崛起的高度，都当之无愧地成为风生水起的北部湾之核心。
[JH:PAGE]
    在钦州人浪漫的记忆里，隋唐的某个黄昏，曾同栖一枝的一对花之恋人在一场骤雨中纷飞钦江两岸，她带着牵挂化作春泥，他压抑着思念回归尘土，于是钦江西岸之泥土属阳，坚强若骨，东岸之泥属阴，柔软如肉。千年之后，两位平凡的钦州古陶世家传人偶然中发现了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遂将东西两岸的陶土以六比四的比例重新调制，与以前或易碎、或易变形的坭兴陶所不同的新一代坭兴陶涅槃于斯。这种特殊的泥土经特殊配制产出的坭兴陶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的成品质地细腻，坚硬结实与金属品质极为相似，击之能发出其他陶器不能有的青铜之声，音质铿锵。从这里，我们似乎可以感悟到一种钦州精神。钦州精神就是陶的精神，它是坚强、执著、并不断自我完善的陶的化身，那种青铜般的回声，正是钦州人心灵的不间断叩问中，终于等来的千年答案。

    2008年开春，国务院正式批准实施《广西北部湾经济区发展规划》，这对广西来说是千年等一回啊！站在新的起跑线上，能将一份千年的爱情守候并参悟的钦州，能以一千年的人文蓄势成就坭兴陶的钦州，是否更应胸有成陶？坭兴陶烧制炉盘温度上升到1200摄氏度的临界点时，极少部分胎体会发生窜变现象而形成各种斑斓绚丽的色彩和纹理，这就是神秘的“窑变”，作为北部湾经济区的核心城市，《广西北部湾经济区发展规划》无疑是共和国为北部湾送来的一团能将海水都点燃的烈火，钦州能否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中实现窑变？

    去认真地阅读任何一樽钦州坭兴陶吧，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