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们临摹时的保护措施,所可能被污染的地方全都用塑料布围护。
此外,卑盦网友说,敦煌研究院内部“垄断石窟壁画原件的临摹权”,这纯属是对敦煌临摹工作性质的不了解。敦煌临摹工作者所做的临摹和外界美术人员所期望的那种临摹完全是两个概念。我们的临摹不是为自己学习传统而临摹,而是一种对古代壁画的备份保存,其目的是:一、为了防止因人力难以抗拒的自然灾害使洞窟一旦崩塌,作为一种备份不至于使文化遗产的信息完全消失;二、壁画无法拆下来拿出去展览,因此这份“备份”便成了让到不了敦煌的人们认识敦煌、了解敦煌的一面镜子,它折射的是古人的创造,是古代作品的真实面目,而不是我们个人的作品;这项工作即敦煌研究院的第三大任务“弘扬”。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临摹水平,和卑盦网友所期望的那种临摹水平就完全不是一挡子事情了。自第一任院长常书鸿以来,我们的临摹宗旨是:绝对客观临摹,忠实于原作,不能有丝毫个人主观的审美、技法加入摹本中去,准确地说我们是一种复制而不全然是临摹,是在做对壁画如何真实地转换在纸上的研究,是如何尽量准确地传递古人作品的真实信息。如果说这里有“自我”的话,那么只能是一种尽量寻找与古人心灵上的重叠,而不是完全按照自己的见解去把一幅壁画描摹下来那么简单的问题。早年没有投影仪器,临摹多是靠面对壁画徒手起稿,即便再高的水平也难免不和原壁有误差;如今我们的临摹则要求大像素拍摄的幻灯放稿后再面壁精修,一平方米的画,我们要投入几个月的时间去临摹,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最大化的和原作一模一样。这种“客观临摹”的宗旨,经过段文杰、樊锦诗两任院长后,呈现出越来越高标准严要求的趋势。
就线描来说,原作上是什么样,就必须描成什么样,原作上是笔误和断线,我们就必须做到一样的笔误和断线;就这点笔误我们也须反复在纸上练习顺了并达到几乎一样了才敢落笔在摹品上,然后再按照原样把它“切断”。就莫高窟壁画来说,并不是件件都是精品,也并非是每处线描都达到了古人总结的18描的技法要求。如果壁画本身线描潦草、粗糙,我们在临摹的时候也必须把这种潦草、粗糙感忠实地反映出来。我们不是为了学习古人而给自己临摹,我们是为古人临摹,是给想看到真实敦煌壁画而又来不到敦煌的人们临摹;是给将来洞窟一旦崩塌了,当人们怀念古人的创造,而敦煌还毕竟备有一份虽然不是原作,但至少是非常忠实于原作的值得可信“赝品”。你可能会鄙视我们说,你们不过是个临摹匠,你们连书法都不懂怎么会线描?我们承认,我们自己也是从来这样认为的,但作为一种特殊的艺术工作,总该有人去做吧?
说到张大千,那也算是敦煌事业的创始人之一,他的勤奋,他在那个艰苦岁月对敦煌的热爱和宣传,对激励后来的很多人来敦煌献身,产生过积极的作用。他老人家在敦煌一呆就是三年,临摹了大量的壁画。然而,从今天我们的临摹宗旨上说,他老人家应该算是在给自己临摹,是他个人学习古代传统的临摹作品。他的临摹作品的确很见功底,很美,将古人的作品吃得很透,但确实很多方面他是在一边临摹、一边修正、一边发挥,可以说他的临摹是一半临摹一半创作。从这个角度讲,张大千的作品,很有必要作为“张大千临摹敦煌作品”(潘絜兹也如此)在这次展会上独立出现,但却不能归类于“敦煌壁画摹本”进行展出。很遗憾的是,张大千在敦煌的作品都被他带走了,没有一件收藏在敦煌研究院,因为张大千离开敦煌的时候,敦煌研究院还没有成立。因此卑盦网友质疑的“其中虽然(竟然!!)没有张大千和潘絜兹两位的作品”,也就没有道理了。
敦煌工匠的彩塑临摹,更多浏览http://blog.sina.com.cn/duyongwei
附录:卑盦网友原贴
敦煌艺术大展观感
还没见过哪个展览使得中国美术馆如此大费周章,初次看见整栋美术馆大楼被装扮成敦煌模样的新闻照片,我大为惊讶。耽搁了好久,上周末终于去参观了,观感颇多。
其一,观众的激情。在北京,除了大学生招聘会、公交车上和火车站里,如此拥挤的地方还真是少见。记得06年上海博物馆与日本合办的书法大展上,第一件就是王羲之的《丧乱》三帖,呵,看的人多了去了——实际上,《丧乱帖》旁边的两三米内,就有《鸭头丸帖》、《上虞帖》和日本三笔三迹的作品——都没有人看,而其他的帖子,就更是“无论唐宋元”了。人们围在《丧乱帖》展柜旁边久久不忍离去,令得工作人员不得不实行疏散。但比起此次展览,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整个中国美术馆一层到处是人,大家接踵摩肩,往往必须列队而行。实际上,展品多数只是敦煌壁画的现代仿品,而竟然得到了如此多粉丝的激情追捧,实在是令人惊讶,从而亦可见艺术——真正的艺术的吸引力。北京的美术展馆不可谓不多,为什么平时门可罗雀的多呢?是观众没有激情吗?我觉得挺值得人们思考。当然,观众的激情并不是没有负面效果,展馆里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和“请勿拍照!”的提示同在,令人很无奈。
其二,画家的素质。年前曾与一位在敦煌工作多年的朋友聊天,他在敦煌研究院有朋友,多次进入未开放的石窟参观,甚至在石窟里过夜。他透露,石窟壁画原件的临摹权被敦煌研究院垄断,而各地美院的教授、学者去到敦煌后,只能去临摹研究院工作人员从洞中临出的摹本。我当时虽然觉得研究院有些霸道,却引起了我对敦煌研究院画家临摹、创作功力的兴趣——学习书画的人都知道,范本对学习欣赏很重要,比如字帖、画册的印刷水平...对一般人来说,天天面对古人真迹进行学习几乎就是做梦也难以想到的,但是敦煌研究院就可以给人这样的机会。我对此很期待,很想一见“天天面对真迹”的敦煌研究院画家们的佳作,但是当天的参观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我不懂画,却依稀觉得敦煌壁画的灵魂应该是线描,而此也应该是壁画临摹者的基本功。但是由敦煌研究院的临本看来,工作人员们的整体线描水平是很低的。例子很多,虽然现场没有壁画原件,但是有一些现当代名家的临本被独立列出展览,其中虽然(竟然!!)没有张大千和潘絜兹两位的作品,但是却有叶浅予先生的。恰巧的是,在叶先生作品的不远处就有同一壁画的另一摹本,只不过临摹者是敦煌研究院的工作人员罢了。两相比较,高下立见,我甚至怀疑后者是否系统的学习过美术。我很疑惑。后来,敦煌研究院的创作作品证实了我的猜测——他们竟然不会书法!!如果说线条的好坏不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那么,在一幅表现魏晋时代僧人的《译经图》中出现了羊毫大斗笔这一事实起码证明了作者确实就不懂书法了。这真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一批不会书法的人垄断了对线条要求极高的敦煌壁画的临摹!那是一批怎样的画家呢?
其三,我的感动。壁画令我感动——虽然临本只是古人作品的影子,却使没有去过敦煌的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待到见到当天展览中位数不多的木雕、泥塑和经卷原件后,那样的征服是压倒性的。在敦煌经卷面前,古人似乎刚刚起身走开,墨迹甫干,他们的气息是那样亲近;在一尊残损的四臂菩萨木雕前,一个瞬间,身心一时落地,自己仿佛已经并不存在了,或者——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古尊宿们一朝打破桶底的感受难道就是如此吗?我不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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