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对象:高洁,1974年生于天津,毕业于天津师范大学与天津工艺美院,从事过媒体与广告。1999年起开创自己的工作室,专业烧造琉璃。作品被海内外人士广泛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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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时间给了琉璃
这是一个仓库式的工作室,有一阶阶的水泥楼梯,有斑驳的墙面,有旧旧的铁窗。在一个宽大的工作台上,高洁在用心地打磨着一件琉璃。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照在了这些晶莹的琉璃上,它们透着奇幻的色彩,映着高洁的脸颊。在仓库的角落里,是各种颜色的精巧的模具。在这个充满着艺术气息的大仓库里,高洁完成着她的琉璃梦想。
现在算来,高洁迷上琉璃的时间不长不短,刚好十年。很多朋友会问,这琉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虽然看上去和玻璃的样子差不多,但是琉璃的身世与身价可都要比玻璃高贵很多,高洁介绍说,琉璃在战国时期即已有生产,是冶炼及炼丹的副产品,贵重金属的含量很高,敲击时有清脆的金属声音,价值昂贵,在当时只有君王与贵族才能拥有,也属于那时候的奢侈品,大家都知道著名的“越王勾践剑”剑首上有一面镶嵌的是绿松石,另一面镶嵌的就是琉璃,在咱们蓟县的汉墓中也出土过琉璃饰品。琉璃通常都比玻璃要重,可是这琉璃的烧造技法不知道为什么就渐渐地失传了。十年前,高洁在时尚杂志中看到了台湾艺术家烧造的琉璃,一下子就被这种奇幻的精灵迷住了,没过多久正好北京有个琉璃艺术展,高洁没放过这次机会,专门去近距离地观摩了一下,越看越入迷,她就问那里的工作人员,这么好看的琉璃都是怎么烧出来的呀?人家就告诉她了,别说我们不知道,就是我们知道了,也不敢告诉您呀,因为这都是秘密呀。
就因为这句话,高洁较劲较到了现在,也是因为有了这句话,才有了现在高洁的这些美轮美奂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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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创作也离不开科研成果
那次从北京回来,高洁就跟着了魔似的找资料,研究这琉璃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一次碰巧她在家里收拾一个旧柜子,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小时候的玩具,是一个小房子形状的工艺品,记忆中是她姥爷存下来的日本货,在小时候家里人都说这是玻璃的,现在高洁拿在手里仔细一看,感觉分量很重不说,里面的颜色变化丰富极了——直觉告诉她,这绝对是件琉璃。这个发现让高洁兴奋不已,她感觉自己原来打小就和琉璃有一种冥冥中的缘分,只不过现在才刚明白。就凭着对琉璃的这份痴情,高洁辞了职,打算用全部的时间去研究这神秘的琉璃了。在这以前,高洁在广告公司与媒体都从过职,她对创造性的工作一直有一种向往,再加上小时候有过学画的经历,所以这一切都迅速让高洁走进了琉璃的世界。那一阵子,不要说是和琉璃有关的东西,就是一块好看的碎玻璃,高洁都要捡起来研究半天,家里人都说她简直是“魔怔”了,在古籍有限的记录中,高洁找到并分析出了几种配方,后来她发现西方的一些“脱蜡水晶”在制作工艺上与中国的古法琉璃有很多接近的地方,于是,她又想方设法地查阅英文资料,当然,高洁的愿望不是仅仅停留在研究琉璃上,她酝酿着一个更大的计划:自己动手烧造琉璃。当时,周围几乎所有的朋友都对她的这个计划不看好,因为要说是自己做个陶艺的工作室还算靠谱,还没听说谁自己有个能烧琉璃的工作室呢,除了台湾的“琉璃工坊”,国内好像还没有个人的琉璃工作室。但是这也没能阻挡住高洁热烈的念头,她说干就干。
首先是选择工作室,高洁围着天津转了好几圈,终于选中了一个老厂房,现在很多朋友都说这里像北京的798艺术区里的工作室,高洁告诉他们:“我来这里的时候,北京的798还没形成呢。”琉璃的原材料并不难找,高洁从全国各地进了些材料,当时对她来讲,最大的困难是要解决一个窑,一个烧琉璃的窑。在古代烧琉璃都是用很古老的砖窑,用木材连续烧几个月,这在现在肯定不现实,在西方,烧造“脱蜡水晶”用的都是大型的专业电窑,造价昂贵,而且国内也搞不到。最关键的是找不到专业的琉璃工作室进行借鉴,只能是自己搞科研解决这个问题。估计一般人也就打退堂鼓了,但是高洁是一个有韧性的人,她决定自己动手“攒”一个电窑,搞点艺术创作,苦点累点也就认了,谁让你喜欢呢,可是附带着还得搞科研,这是大家谁都不会想到的。高洁又是泡图书馆查资料,又是遍访各路专业高手,又是跑遍了津城的各个角落买材料,最后愣是自己做了一个电窑,连手工带材料只不过才几千元,听起来就像是个奇迹,但是这个小电窑一直用到现在,还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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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梦想烧成现实
古法琉璃的制作很是复杂,无论大件小件,每件都要十几道工序才能完成,只要有一道工序出现问题,就会前功尽弃,这不是别人告诉高洁的,这是高洁自己的经验,你可以想象,这几年,光是烧坏的废品高洁就出了多少。头一炉烧的时候,高洁也很紧张,因为这窑的温度得一点点往上加,这一窑烧下去,少则四五天,多则一个多星期,人不能走远了,晚上也得守着,到最后窑门一开,里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也许就成了,也有可能全毁。所以高洁说:“大家都说这翡翠是赌石,其实这琉璃也是赌出来的。”高洁还说,这琉璃跟人的心情也有很大的关系,有时候她心情不好,所有的工序都对,就是最后烧不出来琉璃,一开窑全废了,还有一次赶上她心情特别阳光的时候,明明守着窑口因为接了个电话算错了时间,心想这下可坏了,几天的时间又白费了,没承想一开封,个个精彩绝伦,等到下次故意再按照那个错的时间去烧,出来的作品又不对了。高洁觉得自己也解释不了这个问题,有一次在一个法国的专业网站上她和一位法国的水晶艺术家交流,那位法国艺术家告诉她,在西方也是,脱蜡水晶是很神奇的,大师级的作品全是跟着个人状态走的,工作时甚至是工作室的光线和背景音乐都对作品有影响。所以琉璃艺术品每件都是不一样的,而且每件作品在不同的光线下,会有完全不同的神采,所以古代人就认为,琉璃不但通灵,还会有它自己的喜怒哀乐。
唐代有个叫元稹的诗人,有过《咏琉璃》的诗,讲琉璃是“有色同寒冰,无物隔纤尘”。
还是那位法国的水晶艺术家,前不久来北京旅游采风,特地来天津拜访高洁,参观她的琉璃工作室的时候,连呼精彩,最后被高洁做的一套琉璃象棋给迷住了,这套幽蓝色的中国象棋,是高洁为今年的奥运特地创作的,她把所有的棋子都设计成了立体形象,用那位法国艺术家的话说,“像大海,也像天空,是东西方智慧的结晶。”他最后自己花钱收藏了一套,还特别高兴,说你们这里的艺术品比我们那里可便宜多了。
当然对高洁来讲,最值得高兴的就是国际中同行的认可,因为她自己很清楚,这么多年来的摸索与历练,作品是怎样攻克了一个个难题,从细节的表现到表面光泽度的把握,从颜色的控制与挥洒,现在都可以做到得心应手。下一步,她要创作出更精细、更灵幻的琉璃挂饰,她说:“这样可以让自己的琉璃作品离大家更近一些,而且,有了肌肤的养护,琉璃也会更神奇。”
无论如何,高洁是圆了自己的梦,哪怕当初在做这个梦的时候,显得多么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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