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画家伊丽莎白•莫瑞12日过世于她在纽约的家中,享年66岁,死于肺癌。伊丽莎白•莫瑞的作品将现代主义的抽象重构为一种兴致高昂以漫画为基础的绘画语言,主题包括当地生活、各种关系和绘画的本质。
她曾于2006年在现代美术馆举办了40年艺术生涯的作品回顾展,这对于任何一个女性艺术家来说都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明亮的颜色、夸张俏丽的卡通图案是伊丽莎白•莫瑞最为人熟悉的招牌风格,纯艺术和通俗艺术在她的绘画里变成颜料和画布的变奏,之所以是变奏,是因为她用色缤纷、每一道颜色却不尽然纯粹饱满;她执着于绘画,但是她的画布型式千奇百怪、完全不受一般规约的驾驭。她的作品明明已经向平面绘画出走,可是那些造型诡异、四面八方的画布,加上偶尔从画面里伸出来、向你张牙舞爪的立体对象对她来说,大概都只能算是画布的造型,供她在其上挥洒想象。
她的作品里经常可以看到1950年代风行全美的漫画、卡通、插图等等的影子,那些奇形怪状的通俗人物对莫瑞的影响可以追溯到她的童年,莫瑞来自美国中西部的一个勤苦家庭,她从小就疯狂地崇拜沃尔特•迪斯尼,经常在纸上模仿迪斯尼卡通圆浑夸张的人物线条,她甚至曾经写信给迪斯尼毛遂自荐,希望能当他的助手。在她发展出成熟时期的个人风格之前,她的作品受到了塞尚、毕加索、和德库宁等人的影响,《正午的啤酒杯》(Beer Glass at Noon, 1971)里的分割的平面在深褐、灰、和不和谐色调的铺陈下,充分反映立体派和极简主义美学对她造成的冲击。接着她开始在单一调性的画布上加入几何线条,利用曲线或者是流线性的弧形强调小型符号或者是细部的运动感,例如《F画》(F Painting, 1973)和《粉红的螺旋跳跃》(Pink Spiral Leap, 1975)。
1980年代是莫瑞突破主流风格的主宰,开创属于她自己的视觉语言的时期,她打破画框一定要四四方方的规定,从而制作出有棱有角的造型画框,有些形状是甚至是好几个画框接合重叠在一起,然后再在几乎是立体的平面上面作画,她把数学几何和有机图形放在一起,变成丰富有趣的图案,《哎呀!》(Yikes, 1982)就是由两片不规则的画框拼出来的作品,衔接两片框的一面呈现戏剧性的线条分割,框中心的锯齿状空隙好象也变成这件作品的设计之一,《哎呀!》的整体形状看起来像是一个放大的咖啡杯,几道简单的色块代表从杯子里的溅出来的液体,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迪斯尼乐园里会随着音乐舞动的魔术杯转盘,坐在杯里面的游客就像是快要溅出杯面的液体一样,兴奋得不可自抑,59街和莱辛顿大道地铁站的马赛克墙上的黄色杯子和这里的红杯子相互呼应,提醒人们日复一日机械式的生活节奏也可以操持的有如观看艺术一样,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现微妙的惊喜。
促成莫瑞发展出造型画框的机缘其实和禅学有关,她曾经大量阅读禅学和极简艺术家的作品,从而悟出其实她需要某种可以让她安定下来的元素,可以让她沉淀思绪的托盘,在她投入禅学和极简艺术的过程中,她开始看到可以收容心绪的形状,认为感官的浑沌必须被收容在结构和次序中,情绪如果想要被看见便需要有一种格式。这种将混乱收容在格式中的矛盾也许只是莫瑞内在的脆弱感使然,但是渴望将心绪中混乱的丝茧厘清的欲望,反而造就出一系列经过精密计算、工匠痕迹明显的造型画,使她成为西方当代艺术里,第一位将造型画发挥到极致的艺术家。
《画家的进展》(Painter's Progress, 1981)是属于莫瑞较早期的造型画,整体作品看起来像是将调色盘摔碎之后再重新组成的拼图,有棱有角的画框和图像符号代表的意义既超现实又立体,支离破碎的画笔和调色盘象征莫瑞想要逃离传统绘画格局的潜在欲望,莫瑞将分割物体表象来还原其本质形式的立体派概念放在现实空间内,每一个单一碎片变成一个独特的立面,于是《画家的进展》让原来只是光学错觉的立体派绘画变得货真价实的「立体」画,超现实主义和立体派两种各自表述的风格也在《画家的进展》里得到了奇妙的平衡。
从此以后,莫瑞的画框更加变化多端,甚至更像是雕塑,另外一幅立体画《你听得到我吗?》(Can You Hear Me?, 1984)描述吶喊之后反弹回来一连串的蓝色回音,空谷里回传的声音,到了莫瑞的画里,变成了一层层像气球一样的蓝色声音,一般的绘画可能会呈现声嘶力竭的吶喊者,莫瑞相反的把抽象的回声具体化、卡通化,她从全新的角度诠释孟克的《吶喊》(Scream),朝天吶喊的人形扭曲到已经无法辨识,《你听得到我吗?》里像是气球一样的蓝色声音浮动在空气中,又像是被螺旋桨卡住的风筝,孟克原作的焦虑感原来可以用更微妙的方式来表现,圆弧或是弯曲的画框形状、颜料在画面上的快乐和不安、画框和色调的和谐与冲突,烦闷的、不安的心情很多时候就像是我们的思潮一样,总是不停止的变化异动,在莫瑞的绘画里,我们可以把这些微妙的心理层次一次看够,然后再一笑置之,想必这就是她的艺术的会心之处。
莫瑞自己也知道她的作品其实已经模糊了绘画与雕塑的界线,她通常是先在纸上素描,然后将其剪下来制作成类似模型的草稿,这种工作方式其实是很雕塑的,在平面的思考向度内想象三度空间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过程,因为她对三度空间的幻觉比对真实世界更感兴趣,因此虽然许多人认为她的画更像是雕塑,莫瑞仍然坚持称它们为绘画,理由是她觉得自己比较像是一个画家。
她画内的形象大多是可以辨识的元素,像是桌子、汤匙、杯子、鞋子等,因为这些都是厨房内的对象,有些评论家倾向于强调她的性别,这种对号入座的归类是过时而且不公正的,因为莫瑞的作品的繁复、规格和内容远远超越单一的两性界定,她的艺术作品将日常用品引进爵士乐的领域,她使用这些用品就像音乐家使用他们的乐器一样,将它们创造成为画框和颜色的即兴变奏,虽然艺术家史提拉(Frank Stella)也做浮雕似的画框,莫瑞的造型画框却更个人,她的立体画的趣味其实强烈的邀请观众在现场的观赏互动,从书本里看到的,已经是又被平面化的图,不管对作品或是观者来说,都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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