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BA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影响
策展人皮力用“一颗种子要发芽”形容这场展览,他希望展览能给中国的艺术家和爱好者带来一场新的头脑风暴,就像当年“吉尔伯特和乔治”展带给他的一样。
1992年“吉尔伯特和乔治”刺激中国艺术青年的同时,在英国也催生了YBA革命。在带着参观的时候,皮力一再强调展览的现场感,YBA作品的一个特点,就是必须到现场观看才能感受到它的魅力和震撼力。
YBA的繁荣正好和中国当代艺术的萌芽在同一时期,皮力讲起一件趣事,当年,萨奇的“感觉”展画册是很多中国年轻艺术家的必读书之一。因为看不到原作,艺术家只能猜测是怎么回事。在“余震”的现场,看着那些作品,就特佩服中国艺术家的想象力。比如从画册上看不过是一张照片的吉莉安·韦英的《60分钟沉默》,其实是一部持续60分钟的录像。在现场可以看到,警官们尽管试图保持不动,但身体的疲劳和紧张,让他们时而做出抓耳挠腮状,他们的制服是威严的象征,韦英通过暂时的约束,把他们置身于紧张状态中,给了观众审视他们的机会,实现角色的反串。这个想法,也许激发了J.K.罗琳想象出魔法界那份奇妙的报纸也说不定。还有山姆·泰勒—伍德的《小小的死亡》,是以4分钟录像记录一只兔子在10天时间内的腐烂过程,构图仿古典主义的静物画,加速把所有的心理不适都取消了。而与之相对应的《10米/秒》,则是把一段“一战”时期的医学胶片慢放,一个看似在做体操的男子,到后来才让人意识到,因为他是个外伤致残的受害者,艺术家道格拉斯·戈登想要论证,我们对环境的感知来自它呈现给我们的方式。
尽管YBA艺术直到今天才能来中国展览,但是其影响却是早就扩散开来。在2000年一个由栗宪庭策划的“对伤害的迷恋”的展览上,参展艺术家分别使用了人和动物的尸体、血液和脂肪油,来完成他们的作品。
这些作品被认为和社会深层的动荡有密切关系,同时也暗含对东西方社会道德的双向挑战意味等。1999年,邱志杰和吴美纯策划了“后感性”,仅从展览名字,就能体会到“感觉”展对中国当代艺术家的影响。“但问题是,”皮力说,“中国没有一个有效接受外部信息的输入渠道,所有关于西方当代艺术的知识并不是在学校被传授,在电视媒体上客观地介绍,或者艺术家在海外留学获得的,而是来源于口碑相传,来源于老艺术家偶尔带回来的几本画册,他们甚至不能阅读文字。这就是中国艺术家的困境——年轻的艺术家在不了解原作的情况下,预支了那些没有价值的‘自由’以及在各种媒体传播和陈述中变异和沉浮的‘观念’。”但乐观地想,可能也避免了他们被西方观念过度支配——这一让人担心在西方留学的中国艺术青年身上发生的问题。[JH:PAGE]
专访策展人秦思源
秦思源是中英混血儿,1971年生于英国苏格兰爱丁堡,90年代初在北京玩摇滚,后毕业于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在大英图书馆工作时开始间接的艺术策展工作,现为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副馆长。
三联生活周刊:艺术家不见得考虑把作品给谁看,策展人却要想把艺术家的话说给谁听,你怎样挑选作品?
秦思源:必须考虑到中国现在还没有好的当代艺术铺垫,不是观众问题,接触任何一种语言都需要有铺垫。这些艺术品都不是政治性的,都是切入社会和人本身的问题,很直接,容易看明白。当然,我们考虑到国情,避免了一些过于刺激的作品。YBA的有些作品比较尖锐,国家体系就可能不接受,为什么这次巡展没有上海?上海不接。我们也想过介绍英国最新的东西,但最近的英国艺术都回归到研究视觉语言本身,还不如这些YBA好看明白呢。
三联生活周刊:一个遗憾,就是觉得作品有点少。
秦思源:有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就是作品借到借不到,我们列了单子,很有针对性地要一个艺术家的作品,但可能借不来。十几个艺术家同时要找很多作品,最后有的可能不是你最早要的,要有一个妥协,一个接近的状态。比如艾敏,当时想要的就是呈现一个相对完整的状态,比如有那张照片,还有那张椅子,都没想到还能借到床。但这张床不是那张床(指她备受争议的作品《我的床》),现在英国的两大报纸都在说这事儿,暗示说好像中国官方不让展,其实不是这样,是我们没借到,泰特现代美术馆不愿借出来。
三联生活周刊:翠西·艾敏对不少中国当代女艺术家产生过影响,普通观众应该怎么理解她?
秦思源:艾敏的作品看起来简单,其实艺术语言上非常到位。艺术对她来说是个自我疗伤的过程。她年轻时总是非常焦虑,曾经说过,要是没有做艺术,她早就死了,于是她把心理的创伤清理出来,但这个过程也可能做出非常糟糕的作品,而她不是,她找到了非常独特的艺术语言,直捣人的灵魂深处,也许是一种天赋吧。她的语言非常直接、纯粹,但不是那种不过脑子的直接,这批艺术家的艺术态度其实很严谨。她不玩政治,就是回到人性本身,她使用的媒介材料就是非常普通的日常用品——绣片,霓虹灯,但就把人性最基本的问题拖出来,为什么她的影响力这么大?她是唯一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艺术家。
三联生活周刊:你是半个英国人,可能对“英式风格”有更好的转译,它的精神面貌到底是怎样的?
秦思源:当时社会有个氛围,那些年轻人看起来挺玩世不恭的,挺傲的,你可以相信奥西斯(Oasis)是真的一本书都没看过,但布鲁尔(Blur)看了很多书,他也要做出个没看过书的姿态。艺术家也是这么个态度,“我解释那么多干吗,累不累呀。”“我就这样,你爱理不理。”不像以前的知识分子,我要跟你讨论如何如何。比如有人问克利斯·奥菲利为什么用大象粪做作品,他说,“因为那是从大象屁股里拉出来的”。以无聊对无聊。但你看他在一些学术论坛的发言,他不是一个没有思想深度的人。还有翠西·艾敏上电视,喝高了似的,乱骂人,后来她成了明星也跟这有关系。萨拉·卢卡斯摆出一副恶狠狠的女性主义姿态,对英国社会都是一个刺激,尽管她们肯定不希望以此成为明星。赫斯特比较会炒作自己,但他的态度也是你知道就够了,能接受就接受。我是觉得这种感觉比较英国,在欧洲其他国家,不会产生这样的态度。
三联生活周刊:赫斯特现在是亿万富翁了,听说还要在伦敦郊区建一整条艺术街,整个一个艺术大亨?
秦思源:我想起一个问题,创意产业的概念在中国被扭曲,很多人认为就是拿艺术赚钱。创意产业应该是思考如何把创造性更好地作用于社会。比如像《星球大战》的导演乔治·卢卡斯,他以前是个非常实验的导演,如果这个艺术家有实验性,他可以有选择地去做一些和艺术有关的事,赚钱也许他很有商业头脑,而不是以赚钱为目的去搞艺术,那根本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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