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七天,基本每天都是星期一:上午睡觉,下午画画,晚上和朋友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我特别喜欢看电视,尤其是新闻类的节目,这才有了现在的一些影像作品,把电视节目拍下来,然后在上面写字。用手稿的方式覆盖,形成一种手记一样的状态。”他说。
每年年终时我都会自我反省
东方早报: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一般会有一条创作的主线,您的主线是什么?
张晓刚:从艺术的角度来说,有一个基调我一直没变,我不可能画那种阳光灿烂的东西,也没办法画出纯抽象的作品。我一直比较注意内心的感受,或是个体在特殊的社会背景下,相互之间形成的一种关系。有时候偏向于集体记忆,有时候偏向于私人空间。
东方早报:很多人都非常关注您1998年画的“大家庭”系列作品,认为这些是您最好的作品,评论家也认为,这时期您处于创作的巅峰时期,您怎么看?
张晓刚:对我来讲,每一张画我都很认真地完成,而最用心的可能是1994、1995年前后的作品。那个时期,因为要参加圣保罗、威尼斯的展览,所以非常投入,但当时技术还不是很成熟。相对而言,1998年以后的创作在技术和想法上都成熟了,而2000年以后相对画得就少了一点。
个人认为,收藏家的评价很可能都是有一定目的。但对于艺术家来说,如果我现在来画“大家庭”可能比原来还要好,因为各方面都很成熟了。
东方早报:1990年代您的创作风格好像一直在变化,“大家庭”系列似乎是个转折点。
张晓刚:我有个习惯,每年年终的时候都要反省一下自己做个总结,看看哪方面需要努力。经过好多年这样的反省,特别是1990年后,我觉得之前的风格确实太多了,我应该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线,我不太适合做一个文化型的艺术家,也不能用纯粹的材料语言。
所以1992年一整年,我都没有画画,其间正好有个机会去欧洲,在那里呆了3个月,天天看博物馆、看画廊去找感觉。在真正近距离接触了西方大师的作品后,才发现自己与他们完全不同。经历、文化背景、对艺术的理解和个人气质……所有的都不一样。当时我确定要走一条比较中国的路线,同时我自己还喜欢超现实主义,并且关注人的潜意识和体验。所以从那个时候就按照这个思路来做了,但对我来说是一场革命。让完全私密的和公共的东西之间有了一种关系,回国后也就有了“大家庭”系列。
把艺术做成品牌
东方早报:您认为艺术也应该做成品牌?
张晓刚:你的作品在一个展览里出现,大家都是边走边看,需要在一分钟内就让人知道你在画什么、如何吸引人、在最短的时间里说清楚,这就是一种观念。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把艺术作成一种品牌,别人就记得住你,你也才能发挥得出来。就像介绍一个人,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而不是说是某某的同学的朋友什么的,那还是记不住。1999年时,我在接受采访时提出艺术品牌这个词来。我用了这个商业语言,但有人可能不太同意,觉得艺术还是一种比较严肃的东西。
东方早报:现在提到张晓刚就是“大家庭”,提起王广义就能想到“大批判”,“大家庭”是您的品牌吗?
张晓刚:品牌是艺术家最有特色的东西,目前来讲,“大家庭”应该算我的品牌之一。
东方早报:但经过了这么多年,对于像您这样的艺术家来说,当年的“品牌”是不是有符号化、程式化的危险?像您这样的成熟艺术家,是刻意地去寻找一些变化,还是有条不紊地延续自己感情的表达?
张晓刚:就像刚才说的,我曾经有过多种风格的变化,但当时很多人说我不执著;但到了2000年以后,就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才变?当时,我说为什么要变呢,如果单纯是为了变化而变化,无非是证明自己还很有活力。但从2000年以后慢慢走到今天,等我回头一看的时候,突然发觉又变了,比如原来只会画画,现在会做装置,搞雕塑,跨度很大。现在中国的变化很快,由不得你不变,即使你不想变,你都会变。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刻意追求变化,而是顺其自然。
当自然环境、生活环境变化时,需要思考怎样才能适应这个环境,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所以必须积极地去学习,包括交流、情感的方式都变了,得从头学习,但是记忆是永远会在的,所以这就是一个矛盾。从2000年到2003年这几年,我就感觉人是处于一种记忆和失忆这样一个非常矛盾的状态,这也就成了“失忆与记忆”系列作品。
东方早报:除了现在的“失忆与记忆”系列外,现在还画“大家庭”等之前的系列吗?既然每个系列都是当时的一种强烈感情下产生的,这种感情成为过去式后,艺术性是不是就没有当初强呢?
张晓刚:每个艺术家有一个底线,就是怎样把握作品质量。在艺术家成熟以后,很清楚怎么样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这没什么神秘。感情实际上是一个开始,到了后来就是制作。我这样说可能把艺术的工作说得很冷酷,比如说艺术是一个工程的话,那其他80%都是制作的时间,尤其是绘画。艺术实际上就占了10%~20%,感情被包含在艺术里,可能仅占整个工程的2%。就是你决定画一样东西的时候,之前会有很多感情和想法,但一旦找到了以后,从第二张画开始,大部分便是制作了。
东方早报:画画对您意味着什么?
张晓刚:我从小就喜欢画画,父亲是学经济的,他不太理解。当时是按照考理工科的方法去复习的,觉得实在太吃力了,最后一个月,我想还是喜欢美术,就临时改了考美术。我想今年考不取,就明年再考,运气还可以,一下子就考取了。
家里不太支持我画画,但还能坚持下来,我想,这是一种宿命,所以很珍惜这一点。现在画画已成了一种习惯,如果一个月不画画,那我肯定会很痛苦。从事专业绘画之后,我开始也不懂什么是市场,完全是为了一种理想和自己的需要而画画,能坚持到今天完全是靠这种内心的需要。
发表评论
请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