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名字叫做《女人的上半身》,1931年诞生于毕加索之手,是一件价值连城的雕塑艺术珍品。它的纤细轮廓让我们不由得想起贾赫梅蒂(Giacometti)的作品;它的简约又让我们回忆起美国著名雕塑家亚历山大·考尔德(Alexander Calder)的风格,但是这种恶作剧般的抽象雕塑作品,似乎在向传统的审美准则挑战。现在它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装在木头箱子里,抬出后同样小心地放在车里的扫描床上,驶入世界第一大隧道--英吉利海峡大隧道,开始了这次世界上史无前例的研究之旅,去发现毕加索雕塑的内部秘密。
《女人的上半身》是用石膏制成的,但是毕加索的一个超级粉丝--泽维尔·卢舍斯(Xavier Lucchesi,法国著名摄影家,以使用X光摄影著称)通过X光的扫描却发现,在它的内部另有乾坤,有一架使用细铁丝做成的塑像骨架,这似乎赋予了雕塑更多的人性内涵,似乎毕加索想给整个作品赋予一个灵魂。借助X光照片,泽维尔·卢舍斯通过自己的主观想象用电脑又加上了一些线条,从一件艺术作品里诞生出另一件作品,按他自己的话说:“这是将老作品通过加工变成的一件新作品。”
这两件作品的复制品将于9月19日一起在毕加索博物馆展出。泽维尔·卢舍斯希望呈现给观者的就是毕加索雕塑表象下隐藏的的内部形态,这也有助于我们辨别作品的真伪从而识别出赝品。泽维尔·卢舍斯通常用两种方法来辨别艺术品的真伪:1.通过拍摄X光影像;2.观察毕加索及其他艺术家作品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节。在这两种技术的结合下,辨别真伪并不是什么难事。通过X光透视扫描可以精细地勾勒出雕塑内部的结构,照片可以看出明确的形状和线条,还有大块的颜色,这种半抽象的影像也给我们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泽维尔认为:“我的做法有一点超现实主义的色彩,能够带给人们梦幻般的感受,闭上眼,让我们去想象一个艺术品内部的样子,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这个古怪的想法最初来自巴西亚·昂毕瑞克斯和泽维尔·卢舍斯,他们第一次见面便萌生了这个大胆的念头。泽维尔和毕加索的女儿克洛德·毕加索是朋友,克洛德也是她父亲的超级粉丝。当泽维尔问她是否愿意一探她父亲作品内部的真实时,她还是犹豫了。泽维尔给她进行了一系列演示,用X光扫描了法国Quai Branly博物馆里的一些大洋洲和非洲的艺术品,博得了克洛德和毕加索博物馆馆长安娜·巴勒达萨瑞(Anne Baldassari)的信任,并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最终同意让他探究毕加索这件石膏作品的秘密。加上这个计划的“同谋加共犯”法国博物馆研究与修复中心主任、卢浮宫博物馆馆长让·皮埃尔·莫汉(Jean-Pierre Mohen)的支持,这件事情就这么成了。
以前就有人对毕加索那些充满神秘的作品做过深入研究,布拉萨伊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曾著过一本书《毕加索作品收藏》,在书中他说:“我曾经研究了一些古老的非洲艺术品,在其中发现了很多隐藏的神奇的面貌,并使它们公之于众。但能够研究毕加索那些易碎的石膏作品,去发现这位伟大的艺术家手下的秘密,让我非常激动。”他是第一个仔细研究了毕加索的雕塑《牛头人身怪兽》的人,他发现作品一开始是使用石膏做成的,并没有镀铜。后来毕加索的助手和朋友萨巴特斯对其一再劝说:“石膏是易碎的,很快就会消亡,你应该让它更加坚固,镀上铜吧,铜很结实!”毕加索最终采纳了他的建议,才给石膏像镀上铜。
当泽维尔发现在《女人的上半身》中,有一个使用铁丝做成的形状奇怪的骨架,完全独立于外面的石膏主体,呈现出另外一件作品面貌的真相时,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拍摄了大量的照片,并命名为“幻像”,由于技术原因,在图像中还若隐若现地出现一团白色的气体,似乎是这件作品的灵魂,更增添了它的神秘。在第一次实验成功后,接下来的计划也得以顺利实施,他们又用X光拍摄了毕加索的另外一件作品《穿着短裙跳舞的芭蕾舞者》,作品原型就是毕加索女儿小时候练习芭蕾舞时的情形。在这件作品里也有错综复杂的铁丝,这次的照片是在摄影大师曼·雷(Man Ray)的手下诞生的,他运用摄影机的特殊成像颜色,造成一种反转显影的效果,非常美。曼·雷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毕加索一定也喜欢玩X光透视仪。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科学领域的研究,照相机能够让我们看到可见之物,而透视仪使我们看到不可见之物,这真的让人着迷!”
接下来,毕加索的著名雕塑《山羊》的神秘外衣也被剥下,希尔瑞·波莱尔(Thierry Borel)在征得了海琳娜·拉萨尔(Helene Lassalle,毕加索作品的最大收藏者)的同意后用X光拍摄了《山羊》,原来它的青铜外衣下也是石膏,只是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部件:脖子处有一个罐头,更令人惊奇的是罐头的盖子被毕加索放在山羊的腹部,里面是铁丝、金属和陶瓷的混合物,还有烧过的痕迹。更糟的是,居然还有一些装过牛奶的陶罐!山羊的原形是1950年毕加索养的一头名叫皮盖特的山羊,毕加索非常善于观察周围的一切事物,使他们都成为自己灵感的源泉,皮盖特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就诞生了著名雕塑《山羊》,这个雕塑现在也保存在毕加索博物馆。1955年,毕加索的新欢雅克琳娜又送给他一头名叫埃丝美拉达的山羊,可是这一次毕加索没有用它作为题材进行创作,它没能像皮盖特那样被做成青铜雕像永垂不朽于世界艺坛。埃丝美拉达后来吃了花园里的毒草死掉了,毕加索还很悲伤地对雅克琳娜说:“这头山羊真是不太聪明!”
据雅克琳娜回忆,毕加索经常一边雕塑一边画画,一会儿拿着笔画画,一会儿又去塑形,绘图纸、铅笔、石膏、粘土、纸片、木屑……满屋飞,按雅克琳娜的话说:“连房子都在叹息!”可也许就因为如此才成就了那么多惊世之作。他的作品总是用色独到、充满生机,就像是现实生活所带给我们的感受在一面镜子中的折射。《跳绳的小女孩》、《猫头鹰》、《母猴》、《鹤》、《山羊》、《猫》……这些作品都是源于他的孩子们玩耍和日常生活中的情形。
遗憾的是,这些鲜活的作品在毕加索博物馆里,被摆放在冰冷的大理石底座上,房顶上安装的射灯苍白地照射在上面,还有生硬的护栏……这些现代的保护措施拉远了充满灵性的伟大艺术作品和生活的距离,使它们成为“圣物”。当我们看到当年毕加索骑在《山羊》上的照片,看到原来在它的内部还藏有牛奶瓶时,我们才能明白“真正的艺术并不是空想,而是生活的一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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