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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艺术品就像买唱片那么随意。瑞士人乌利·希客在中国获得了这样的收藏快感。
往来中国数十年,希客早已是“中国通”。但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在多个跨国公司中控股的老头是影响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看不见的手”。二十多年来,他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热情推进了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上的地位。许多中国艺术家因为他而功成名就,更多的艺术家为能见他一面而绞尽脑汁。
最近,某艺术杂志刊登的《中国当代艺术品“钱”景无限》一文中提到“: 20 多年前中国美术馆里的那声枪响( 艺术家唐宋对着自己的作品开枪引起举国轰动) 打出了中国当代艺术家们的宣言。
独立策展人朱其评论说 ‘ 85 新潮’时, 艺术圈见面说的一句话是‘你最近被查封了吗’,现在说的则是‘你最近又卖了吗’。”乌利·希客为这个转变,作出了决定性的努力。
尽管早已从大使的位置上卸任,但他仍然频频往返于中国与瑞士之间。他是艺术品收藏圈的热点人物,几乎每天都有新的作品展现在他面前,勾起他的收藏冲动,几乎每天都有各国记者围绕着他寻找当代艺术的新亮点; 几乎每周都有代表团到他的家里参观..北京2008 奥运会主体育馆的设计师赫尔佐格与德·梅隆就是通过他牵线搭桥才得以入围。
9 月1日,在上海双年展开幕前夕, 希客再次来到上海,参与策划上海当代艺术馆的“入境: 中国当代艺术文献展”、对比窗艺廊“商人: 艺术的意义”论坛、上海证大现代艺术馆“拾贰:CCAA 当代艺术奖获奖作品展”三处展览和论坛的活动,身兼策展人、论坛嘉宾、奖项发起者诸多角色。希客有意将中国当代艺术更全面、系统、专业地在全世界推广。他开始注意在中国推动中国当代艺术发展,以吸引更多国内收藏家跟随他加入全世界方兴未艾的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热。
“你猜我擅长什么运动? 划船! 想不到吧,已经有几十年了。”刚下飞机, 乌利·希客便神采奕奕地与记者谈起自己的私人生活:“我知道大家都对我的城堡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在我厕所里挂的是刘建华和卢昊的作品,在顶层的阁楼上堆放着岳敏君的雕塑,我的写字台上有王广义的雕塑,它激励我不打瞌睡。”最后,他还不忘补充说 “, 我这人不吸烟,不喝酒,不近女色,只玩艺术..”
当代艺术是了解中国的捷径
从商人,到外交官,再到现在的专职收藏家,乌利·希客一直独具慧眼, 选择收藏中国当代艺术。要知道,在1980 年代,中国当代艺术品在国际收藏市场上几乎无人问津。
“我收藏中国当代艺术至今仍是一种热情与爱好,而不是正儿八经地当它是职业。”1979 年,当乌利·希客第一次来到中国,他便对中国的当代艺术发生了兴趣。至今为止,他收藏的1500 件中国作品都被安置在位于瑞士卢塞恩的家中,把那座有四百年历史的Mauensee 城堡塞了个满满当当。
在“文革”之后,中国艺术家突然有了创作的自由,但是他们眼前一片空白,甚至连理想都没有,只能通过看到的、听到的,包括杂志、广播等媒介吸收更多的知识和信息,来进行苍白的实验。这就是乌利·希客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初步印象,“当时并不觉得有趣。” 他说。
“但是对艺术家来说,他们必须经历这样的迷茫、摸索和尝试,才能在世界当代艺术领域占据位置。中国人一直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艺术观点,但他们被传统文化束缚得太紧,而当代艺术和传统文化是完全不同甚至是相对立的。许多中国人在当时无法面对,但是到了今天,我相信大多数人开始能接受当代艺术了。”
在中国工作的十几年间,他通过各种手段和方法去接触中国当代艺术家, 从他们手中购得价格相对低廉的艺术作品,艺术家数量据说超过了1000 名。在收藏领域投入如此大的时间与精力, 却没有对他作为商人或外交官的“本职工作”产生什么消极影响。
当初,他基本上是通过出差的机会, 频频往返于北京、上海,利用周末和夜晚拜访艺术家。这种独特的方式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时因为没有画廊行业,只能通过一个艺术家带我见另一个艺术家。当时像我这样的人绝无仅有,他们口口相传; 就这样,我便认识了一大群当代艺术家。”
对乌利·希客来说,收藏中国当代艺术作品,更是了解中国现状的一条捷径。1970 至1980 年代的中国,要了解社会现状的真实一面,除了报刊、杂志、电视、广播等传统媒介外,当代艺术作品也许是更为直接和感性的镜子:“它是现状的最真实写照。每个国家都有特定的环境,而由此产生风格迥异的当代艺术作品,在这些艺术作品中你所看到的不只是正面的东西,还有阴暗面以及非理想状态的内容。”他认为,在所有发展中国家里比较下来,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当代艺术那样拥有如此丰富多彩的形式和创造力。
作为一个“中国通”,乌利·希客已经深谙某种“中国传统”:“我是一个在中国做生意的人,要了解‘关系’和‘历史’,当代艺术给我帮助很大。” 在担任驻华大使期间,他还身兼蒙古与朝鲜的大使,这个职务令他对两国的艺术也产生了兴趣。他曾在朝鲜居住
了几年,现在家里还挂着一幅绘有金成、金正日父子形象的画。当乌利·希客第一次看到那幅作品时就提出了收购的要求,但却被朝鲜政府一口拒绝,理由是“没有销售先例”。经过5 年的漫长等待,有一天,他突然被通知可以就此讨论一下,费了一番周折后,终于得到了这件作品。
把中国当代艺术“出口转内销”?
乌利·希客收藏的1500 件作品大部分可称得上是中国当代艺术中的精品,有人甚至说,如果要研究中国当代艺术,就到乌利·希客家里去。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他对中国当代艺术家及其作品“出口”所起到的重要影响。然而,他可绝不愿意让自己的收藏爱好与商业目的搭上什么关系。
乌利·希客花了1000 多万人民币买下一幅《毛主席视察广东农村》,但他表示自己绝不会再转卖出去炒作:“首先我要声明: 我不是一个艺术商人,我只收藏自己喜欢的中国当代艺术作品。我不喜欢‘市场’和‘买卖’这类字眼, 尽管我是一个做生意的商人,但是在艺术世界中,我讨厌这样说。”当年, 他收藏张晓刚、周铁海、丁乙、王广义、岳敏君等人的作品时,价格非常便宜, 现在如果全部卖出去可以赚好多钱。“但是我不需要这样去获取利益。”他说。这次来上海,他参与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对比窗艺廊和上海证大现代艺术馆举办的展览和论坛活动。艺术评论界有人认为,这是乌利·希客准备把中国当代艺术从“出口”转向“内销”的重要信号。像中国电影一样,中国当代艺术在获得国际的肯定之后,也要回到国内,系统地向公众展出。
乌利·希客并不否认这一点。他认为,这些活动是一种努力,是给中国公众提供一个重新关注和了解中国当代艺术的机会。
“你可以大胆地问我: 为什么是一个外国人在做这样一个事情?”他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告诉记者,“在开始我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品的阶段,居然没有任何国内机构和个人来关注这一实验艺术。可以说,我做了第一个系统地关注中国当代艺术的人,自然也将某些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事实上,很多现在知名的中国当代艺术家大都因为乌利·希客的持续收藏和推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不然,他们可能至今仍默默无闻。尽管乌利·希客认为自己是纯粹的收藏家, 但在相当一部分艺术家眼中,他就是成功和希望之所在,为此很多人都想方设法接近他。
“可否这样认为,你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中国当代艺术的走向?”记者抛出了这个略显突兀的问题。
乌利·希客的反应相当平静。“如果我可以,我真是太高兴了。”眨眨眼, 愉快地笑过之后,他慢条斯理地回答说, “确实,我把大把的钱投入到了中国当代艺术中,许多人因我而发财,他们能走上成功的道路,我也非常高兴。”
“如果我能像北约控制别国经济那样控制别国艺术,那真是太伟大了。也许在我帮助下,中国当代艺术找到了一个进入国际艺术体系的通道。但如果说, 中国艺术家是根据我的口味来创作作品的话,那么我要纠正一下: 好的艺术家在全世界都一样,他们关注的话题和素材都有共通点。”
从这个意义上,他认为培养中国自己的收藏家群体,让他们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品收藏的中坚非常有意义。“中国当代艺术不应该像过去那样都由外国人掌握着选择权和评判权”,乌利·希客目前所做的一个工作就是: 帮助中国的收藏家找到决定中国当代艺术走向的那扇门,“这对于中国人还是中国当代艺术都特别重要”。
非典型收藏家
近年来,全世界的画廊都在寻找优秀的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各地的拍卖行也不断传来这类作品持续升值的消息。可以说,中国当代艺术作品的价格急剧上涨。面对这种“大好形势”,乌利· 希客却有自己的担心。
“我担心,一些原本对中国当代艺术持有兴趣的收藏家会因为这样不理智的价格上涨,而对中国当代艺术作品保持距离。”
他曾和很多收藏家讨论中国当代艺术的升值,这些人也很感兴趣。不过, 对于原来自己不了解的艺术价格突然飙升,收藏家们在比较了自己熟悉的艺术家同类作品的价格之后,就会犹豫了。
不过,这主要是在欧美市场。乌利·希客说,亚洲国际市场则是另一种情况。这里有很多收藏家是根据自己预算的百分点来收藏作品,而不是根据艺术品的价格,也许这些人能承受更高的价格。在这次上海对比窗艺廊举行的论坛上,乌利·希客以“商人: 艺术的意义” 为主题做了演说。他认为,艺术为商人打开了世界的另一扇大门。作为一个商人,做任何事情都有整体的规划策略; 而艺术家的情况并非如此,他们的行动没有预见性和规划性。这两个世界的人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有关联,但是因为艺术品,“这两种人就可以有恰当的融合, 就可以互相学习” 。正是这个原因,他开始学习艺术,开始收藏生涯。“而作为一个收藏家,对我这样的商人和外交官很有帮助”。
和大多数收藏家主要是出于个人的愉悦进行收藏不同,乌利·希客认为自己显然不属于这一类的典型收藏家。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除了收藏家的鉴赏力,他还有商人的敏锐嗅觉,更有外交官的缜密心思。
“我想做中国文化变革中的一个档案和记录。”乌利·希客并不仅仅停留在对艺术的爱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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