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古斯特·罗丹在罗浮宫站到“米洛的维纳斯”的面前时,一下子就被惊住了。据保罗·葛赛尔记载,这位雕塑大师这样评论说:“神奇中的神奇!……我们看到的这位女神,身子不是向前挺,而是微弯,好像基督教艺术中的雕像那样,但丝毫没有不安和苦痛。这是古代的神品:被节制了的热情,为理智所调节的生之愉快。”
“米洛的维纳斯”如何从米洛斯岛到巴黎的罗浮宫,许多材料都曾津津乐道;但关于它最初是如何被发现的,却往往未提一字。
奥利维埃·沃蒂埃(Olivier Voutier)是法国的一名海军少尉。那是1820年春,沃蒂埃第一次踏上希腊土地,那年他23岁,被派往“信使号”(Estafette)双桅舰服役。船舰在米洛斯岛(Melos)港口停泊了一个多月。沃蒂埃在这里闲得无聊,每天都只有在沙滩上索然无味地做做体操。最后,沃蒂埃终于想到一个躲避无聊的办法。
沃蒂埃喜欢追逐新鲜事物。在那个年代,正好有一门全新的不成熟的学科刚刚产生,那就是考古学,沃蒂埃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机会就要参与尝试。
4月8日,无所事事的沃蒂埃约了两名水兵,带着铲子和铁镐离开“信使号”。他们要去米洛斯的山坡上进行发掘,因为他知道在这里他可以找到古希腊罗马的光辉遗址。在米洛斯岛是不难找到一处发掘地址的。古剧院的遗迹,还有石墙以及圆形石柱的碎片,在岛上那座高山的陡坡上都清晰可见。沃蒂埃和两位水兵开始在石墙遗址附近挖掘。他们发现有无数的大理石碎片,还有半身像,石雕的一只足,和两座缺头、缺手、缺脚却又轮廓分明的雕像。
在沃蒂埃和水兵正在挖掘的时候,在离他二十步处,有一个当地的农夫试图从古墙挖出石块,来建造他的农舍。当沃蒂埃向那方向俯视时,见那人停了一会,在墙的凹入处做什么记号。沃蒂埃走过去几步,看清楚农夫是在忙着要用泥土把什么东西掩盖起来。细瞧,沃蒂埃见是一座雕像,或者说只是雕像的上半截,平躺在一边,一部分仍然被埋在土里;它的古怪的模样,像是从建筑物上掉下来的石块,大概是农夫认为没有什么价值,才决定把它盖在土下。沃蒂埃塞给农夫几个钱,让他把这东西挖出来。不多久,就看清是一截裸体女子的上身,她的鼻尖和圆形发结都已破损;躯体右侧有一个难看的大洞,沃蒂埃猜测是由于长期以来某些粗鲁的修复造成的,而且看得出,从它第一次摔倒时起,雕像的表面就多次被玷污,遭受擦伤和损坏。
但是尽管有这些瑕疵,沃蒂埃第一眼就敏感地意识到,他看到的是一件非同寻常的精品。裸体雕像的躯干极其优美,比他早上出门时想象中希望找到的任何古代遗物都要光彩照人。在稍加挖掘之后,农夫发现了雕像的下半截。在把它从泥下挖了出来之后,却发现这两个部分不能重新拼合起来,因为右侧失去的大部分跟下半截的顶部不能相衔接。于是,沃蒂埃又给了农夫一笔钱,让他继续挖下去;只因失去部分比另外两部分都小得多,找起来就难得多、也费时得多。沃蒂埃和农夫,加上两位水兵的帮忙,终于能将雕像的上半截安到下半截上了。等到他们将中间的部分慢慢的安置进去之后,雕像就立稳了。不错,这就是后来被命名为“米洛的维纳斯”的著名雕像。
对这雕像,农夫唯一感兴趣的是借助于它可以得到些钱。而沃蒂埃知道,他亲眼目睹到了一件差不多两千年间都无人知晓的杰作;他感到,古希腊的天才,此刻就在这小岛上,重现在他的眼前,以无比的荣耀站立在那里。沃蒂埃后来有一句话描述这最初的刹那:“凡是见过米洛的维纳斯的人都能够理解我(当时)的震惊。”
为防它倒下,再次受到损伤,沃蒂埃又将上半截卸下,轻轻放到下半截的旁边。他想,现在该是设法宣布发现这雕像的时候了。沃蒂埃急忙去往离这遗址大约15分钟路程的小山顶上,那里有一个小镇,他在那里能找到法国政府在岛上的唯一代表,一位名叫路易·布雷斯特(Louis Brest)的领事。
大约30分钟,沃蒂埃领着布雷斯特领事回到这里。在沃蒂埃走后,那个农夫在这块地方进行了全面仔细的搜索,又找到了一段大理石的握苹果的手掌,一片严重毁坏的手臂,和两段赫尔墨头柱(herm)。赫尔墨头柱是大约三英尺高的石柱,上端是头像,一个是畜络腮胡子的男人的头,一个是年轻女子的头,基座上刻有铭文;头柱一般都用作界石和里程碑。
沃蒂埃外出发掘时一向都带速写本和铅笔,现在他就画下了四幅素描:雕像的上半身、雕像的下半身,和两个头柱底座的铭文。他临摹或拓下的铭文,还算清楚,仍能读得出来。他计划用这些画作去说服“信使号”船长接纳这雕像。
当时,希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有谁如果发现了有价值古代雕刻,他不仅可以据为己有,而且还可以在民间市场上买卖。在沃蒂埃说服布雷斯特买下这座雕像时,农夫提出要400皮阿斯特(piaster),大约一头上好的驴子的价格。
布雷斯特31岁,长得圆圆胖胖的,穿一身蓝色制服,背着金色的穗带。他做事有条不紊,始终保持他官员的严肃性。对于这雕像,他表示没有列入正式预算,如果他买下,不得不由他自己来掏钱,然后希望让法国政府补还;这可能行得通,也可能行不通。“你有把握吗,这么高的价格?”他贴着沃蒂埃耳朵低声说,“请不要让我冒这亏钱的险。”
沃蒂埃带着画离开布雷斯特回到“信使号”上,把自己画下的速写拿给船长看。船长是一个非常极端的人,对船员要求严苛,船员们对他没有尊重,只有害怕,人们形容他像德国歌剧作曲家贾科莫·梅耶贝尔歌剧《恶魔罗贝尔》中的同名恶魔。沃蒂埃怂恿他把船立即驶往君士坦丁堡,等待法国大使批准买这雕像。虽然沃蒂埃的素描给这个罗贝尔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他只下令等在米洛斯岛,说是他不能因为一个中尉突然对一座雕像感兴趣便下这样的命令。沃蒂埃异常沮丧,只好放弃自己的愿望。他控制住了他的热情,对雕像似乎失去了一切兴趣,在以后的有关事件中也始终保持冷静,但他一直完好地把素描保存着,直到50年后才公开出来。沃蒂埃可真是一位幸运的不幸者。
发表评论
请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