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是空间中的艺术,通常认为雕塑的空间性分为实空间和虚空间两类,“实空间”指形体之间的距离,是内涵的载体。“虚空间”指形体以外的空透部分,体现雕塑影像的关系。虚实相生形成了雕塑,然虚实空间仅仅只是构成了形体,意念空间才真正赋予形体以灵性与智慧。
意念空间的特性。意念空间是雕塑空间外的“空间”,即作者、作品及观者三者的意念碰撞,形成三位一体的组合。艺术家具备一定思维导向,创作出作品,作品承载着内涵,通过展示与传达,观者产生了对应的意念,精神性因素在时空中重新整合,构成了一个贯穿的意念空间。形成意念空间归咎于作品内涵,得意于观者共鸣,源于作者倾向。意念空间具有漂浮性、多义性、模糊性和被创造性。因人而异,因地而异,因时而异,对于同一作品,人人、时时、处处皆可创造相应的意念空间。
中国古代雕塑家素来注重和发挥意念空间的作用。“雕形塑意、缘物抒情”是中国传统雕塑艺术之真谛,中国古代雕塑家从不奴从自然形态,往往以本质代视觉直观现象,用哲理性看待客观世界,强调在现实之上展开思维的翅膀。他们注重将感性融于理性,借修养、意匠形式去诗化雕塑艺术精神,产生凝情成意,触物成趣、重意取神、寄情现实又超越现实的意象造型,把意念空间推向了有意中的“无意”,平淡中的“回味”。以西汉霍去病墓的石雕艺术为例,为了颂扬霍去病的生前业绩,古代雕塑家没有局限于霍去病本人的形象,而是塑造一些似乎与之毫不相关的动物形态。坚硬的顽石、团块的结构、敦厚的造型、刚劲的线刻、高度的和谐、震撼的力量,这不正是霍去病气概的体现吗?!古代雕塑家沟通了动物与人物、材料与主题的潜在联系。在《马踏匈奴》中,与其说是塑造马,不如说是借马喻人、托物言志。古代匠人名不见经传,他们籍助于物象外表之形,延伸自然造物,表达内心祈愿。传达景物气韵,强调深层内涵,唤起人们共鸣,形成“塑形脱形,意在塑外”的造型原则,在中国古代雕塑史中,有着诸多“离形得意、缘物抒情”的范例。
拓展意念空间,丰富想象力。拓展意念空间,取决于观者、作者及其作品之间的精神串联,从某种角度来说,“一看就懂的雕塑,不一定就是好作品,许多真正的雕塑杰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一看就懂的。”要求艺术深思耐品,与中国传统艺术的 “意境”创造一脉相承,体现出“韵外之致,味外之旨”。当前,中国城市雕塑犹如雨后春笋般滋生,由于各异原因,出现了一些“公共艺术”作品,要么强调直观性、说教性、威严性,要么是简单直白的、批量复制的所谓抽象产品,毫无个性与意境可言,丧失了意念空间,其视觉效果往往适得其反,可谓是“标签式雕塑”或“商品化雕塑”。在此,倡导具备意念空间的公共艺术作品显得及时和必要。城市尤如一个偌大的露天博物馆,城市雕塑是这一博物馆收集的宝藏,每一城市都有区别于其它城市的镇馆之宝,这些作品是中国的、当代的、个性的、充满智慧的经典之作。
实现意念的空间合成。日本雕塑家本乡新曾经不无感慨地说到:“伟大的雕塑家往往给予一小块泥土以生命,使它比山和海还要丰富坚强,也可给人们以永久之爱。”意念空间是作者与观者的思维通过作品这一媒介撞击迸发的组合,一目了然与无法沟通均是意念空间形成之忌,这就要求雕塑家在创作中,不应仅仅满足于对生活痕迹的拷贝,停留在1是1、2是2 的启蒙状态上,任何强迫式的、粗浅的教化只会让人敬而远之。优秀作品应是源于自然又饱含创意的设计,现代空间性能规范其中的艺术作品,要求题材宽泛化、形式人性化,能够适应不同层面的人们,给人以回味。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城市雕塑作品毕竟属于公共艺术之一,也不应抛弃传统、放弃观众、任由个人漫无边际地宣泄。鉴于上述,一件作品要令人产生联想,雕塑家要强化主题传达力,寻求与观者的沟通,创造出一条曲径通幽的艺术神路,观者循着这一脉路,“两岸美景读不尽,无限感怀触景生”,实现作者意图、作品表述与观者心境三个方面的合成。
在艺术作品的应用与接受过程中,观者也必须怀着诚挚与丰富情感去挖掘作品所蕴藏的生动与独特之处,品味作品明晰与幽深之理,如此才能“心有灵犀一点通”,达到意念的空间合成。此外,应该意识到,观者面对作品时,即是被动的,也是主动的,尤其是置身于公共空间的大型雕塑作品中,观者参与相当重要,他们的神情举止补充和完善了作品主题。
形成意念空间还基于作品形式与置放环境,只有优美的环境,可亲的艺术形式才能令人产生美好的理念,这就要求突破视觉常规,强化造型吸引力。挖掘材料特性,运用综合材料,降低基座高度,甚至放弃基座,直接置于绿地水面,将雕塑从高高在上的“神坛”拉回人间,在现实中寻找显而易见、人人皆知的物体,不为现实之翻版,揭示普通物体的内在含义,寻求其社会话题,根据作品所处的环境进行人、景、物的综合设计,融知识性、艺术性、趣味性于一体,促使雕塑成为虚空间、实空间与意念空间并存的实体。
原载《装饰》杂志199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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