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的维纳斯”：混淆了希腊和罗马

余凤高、朱静芳两先生《邂逅“米洛的维纳斯”》(《中华读书报·国际文化》，2006年2月8日)介绍了那件著名雕像发现经过，十分有趣。在古往今来众多表现维纳斯的美术作品里，那座雕像无疑是人们最为欣赏的。现在它是巴黎卢浮宫博物馆镇馆之宝，然而法语“Venusde Milo”(米洛的维纳斯)这个称呼却混淆了希腊与罗马神话。

　　米洛斯位于希腊东南部，是爱琴海一个面积只有158平方公里的小岛。它和其他许多岛屿一起，组成略呈环状、以得洛斯岛为中心的基克拉迪群岛。在希腊神话里得洛斯岛是个很神圣的地方，因为它是太阳神阿波罗和他的孪生姐妹月亮与狩猎女神阿耳特弥斯的诞生地。群岛中较大的米洛斯、得洛斯还有希拉三个岛都有许多远古遗存，经过多次考古发掘，出土不少文物，“米洛的维纳斯”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件。

　　罗马文化传承自希腊文化，所以罗马神话的基本部分也就承袭了希腊神话，不过到罗马帝国中后期，埃及、小亚细亚以及中东地区宗教信仰的影响也不可忽视。希腊神话的12位主神到罗马神话里11位都改换了名字，保持原名的只有太阳神阿波罗一个。“Pluto”是两种神话都有的，然而罗马神话的“Pluto”相当的却是希腊神话的“Hades”(冥王)。希腊神话狩猎女神阿耳特弥斯到罗马神话变成了黛安娜，爱与美的女神阿芙罗狄忒(Aphrodite)则变成维纳斯。这样，在米洛斯岛发现的那尊雕像，确切一些应该叫做“Aphroditede Milo”(米洛的阿芙罗狄忒)。

　　传世古希腊雕塑精品里，有一件常常被称为“维纳斯的诞生”的浮雕，表现的是爱与美的女神正从海浪里诞生。不过和“米洛的维纳斯”一样，它正确的名字应该叫“阿芙罗狄忒的诞生”。“Aphrodite”在希腊语里意思是“出自海水泡沫”，可见那浮雕表现的正是女神出生的情景。希腊神话告诉我们她出生在帕福斯附近的海面上，帕福斯是塞浦路斯岛西南部的一座城市，古时曾经是该岛首府，这让我们知道希腊神话爱与美的女神故乡是在塞浦路斯。岛上各地建有许多阿芙罗狄忒的神庙，帕福斯的神庙自然格外出名。公元一世纪这个岛国铸造的钱币上就有帕福斯阿芙罗狄忒神庙的图像，它显然被看作了塞浦路斯的象征。根据考古资料，塞浦路斯早在公元前六世纪就开始铸造钱币了，钱币上常常铸有希腊诸神的头像。

　　最早来到塞浦路斯岛的希腊人是阿该亚－迈锡尼人，他们本来生活在希腊北部，大约在公元前1600年进入希腊中南部，然后渡海来到塞浦路斯。那时岛上原有居民也属雅利安人，这些古塞浦路斯人早在公元前3000年就有对丰产女神的崇拜，他们把这女神叫做“Kypris”(基普里斯)。考古发掘得到的雕塑告诉我们，那是一位既苗条又丰满的漂亮女神。希腊人到来以后，这丰产女神便被爱与美的女神取代了，但在阿芙罗狄忒身上人们仍不难看到基普里斯的影子。更往后，罗马人成了这个岛屿的统治者，他们也积极修复被损坏的阿芙罗狄忒神庙。因为在他们眼里阿芙罗狄忒就是他们的维纳斯。

　　规模更大的一次希腊移民浪潮发生在公元前11世纪前后，可能与已被考古发掘证实的特洛伊战争有关。大约比荷马晚一、两百年，塞浦路斯诗人斯塔西诺斯也写了一部史诗。史诗的名字虽然叫《基普利亚》(实际上是丰产女神基普里斯的另一个叫法)，却和《依利亚特》一样讲的是特洛伊战争的故事。这部史诗和塞浦路斯其他早期文学作品一样都是用希腊文写成的。不幸的是，也许由于荷马的史诗太耀眼了，斯塔西诺斯和他的《基普利亚》只有很少人知道。荷马史诗被看作是希腊神话的系统总结，阿芙罗狄忒便是在讲述特洛伊战争起因时首次提到的。

　　出土的时候“米洛的维纳斯”双臂已断，所以她常常也叫“断臂维纳斯”，但旁边有一赫耳墨斯方形石柱，所以有人推测原来一只手臂是扶着石柱的。附近还发现一只持着苹果的手，有人推测可能是雕像的一部分。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雕像表现的就应该是“苹果岛女神”，在希腊语里“melos”正是苹果。石柱底座上刻有一位艺术家的签名，英语译为“Alexandros(或Agesandros)from Antiochonthe Meander”(来自河曲上安提克的亚历山得罗斯)。安提克现在是土耳其南部一个城市，位于地中海附近的奥伦提斯河岸上，古时希腊文化的影响很明显。根据这个签名可以判断石柱大约是公元前150-100年的作品，按年代应该属于希腊文化晚期，但却具有古典时期风格。有些研究者认为艺术家可能是依据一尊公元前四世纪阿芙罗狄忒雕像创作的，那尊雕像上女神双手持战神阿瑞斯的盾牌，“米洛的维纳斯”已经残断的右手，原来大概拿着衣服。在各种推测的基础上，曾经有多种复原雕像的设想，但都不能让人(包括提出设想的人自己)满意，断臂而仍不失其美丽。

　　在罗马神话里，维纳斯起初是花园与田野的女神，人们以不同的理由祭祀她：她是罗马民族奠基者、英雄埃涅阿斯的母亲；她是好运女神；她是胜利女神；她是女性贞洁的保护神，后来才把她等同于希腊神话的爱与美女神阿芙罗狄忒。但从那往后，人们显然就更乐意以这个新的身份来看她了。按照罗马神话，维纳斯是火与锻冶之神伍尔坎(相当于希腊神话Hephaestus)的妻子，但她对丈夫不忠，有许多情人。此外，维纳斯还是丘比特(相当于希腊神话Eros)的母亲，只是我们不知道那淘气的小爱神是她和谁爱情的结晶。从这些故事来看，说得好听一点她很多情，说得不好听一点她颇为风流，说得更不好听一点她有点浪荡。然而在“米洛的维纳斯”雕像上人们看到的是一个不娇不媚、健康纯朴的女性形象，没有一丝“女为悦己者容”的意味，人们很难把她和那些说不上带褒义的词联系起来。也许她真的不是维纳斯或者阿芙罗狄忒，就是“苹果岛女神”。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们普遍把她当作了美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