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雕塑家徐光福一直在探索压力空间——那个无处不在、紧张而充满压力的异质空间。人们生话在这样的空间里,被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挤压着。空间狭小,人群拥挤,任随挤压,在被挤压中失去原形,形态被改变。这就是徐光福在《银色空间》、《压力—关于空间的语言》等系列作品中所呈现的空间状态,也是当代每一个人在生活中都感受到而又难以言传无可奈何的话题。压力来自哪里?是谁给了我们压力?是什么使我们的空间变得如此拥挤?被改变了的我们还是我们吗?不知道,只感觉到压力的苦恼、窒息、压力之痛!
当代文明,信息社会的巨大发展,带来了空前的物质丰富,也带来了城市的迅速繁荣。但是,人们并未感觉到幸福的降临。生活一方面一方面变得更自由、更丰富、更刺激,另一方面又变得更紧张、更疲备不堪。人们在歇斯底里的追求最大的生存自由,最大的快乐和刺激并为此而拼命地工作。工作效益提高了,工作时缩短了,休闲的方式增加了,交通更加便利和发达,人们可以飞速地旅行,玩命地享受生话。但是这一切使生活更紧张,压力更大,生命更苦短。
世界在改变,一切都朝着爆炸和超级的方向发展。人口爆炸、信息爆炸、恐怖暴炸、连头发也变成爆炸式。超级航母、超级都市、超级市场、超级享受、超级女生,一切都在超级,一切都在膨胀。由此带来的是过去望不见边的地球变成了村子,商业竞争残酷无情,生存压力越来越大。一方面是人类对地球资源的疯狂消费,另一方面是物种的毁灭减少,土地的缩减。生存、就业、教育、住房、养老,从物质到虚空,从心灵到现实,从少儿到老年,处处充斥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
徐光福是一位十分敏锐的艺术家。他从川康交界处走来,当过工人,业余学画。然后上了大学。从大山边走出的汉子并不强壮。他瘦弱而敏感。轻风吹拂,微波荡漾都会在他心灵深处泛起波澜。他对空间有着特别脆弱的感受,这种感受来自现实大地和内心深处的灵魂之核的振荡。于是,这种感受使他用一种基督受难式的语言在呻吟。声音不大却发自灵魂,有着冲击力,在旷野中传播遥远。
四川美院有着乡土的传统,它是敦实、笨拙、质朴的作派。这种艺风也由老一辈一代一代传给了徐光福。他的作品厚重、沉着。他的银色系列以冷艳的不锈钢材料煅造而咸。在退却色彩、一片冷光的挤压变异中,我们感受到空间的灰暗、深邃无边而又如此狭小。许多人体、许多头像被强制压缩在一个透明的立方体里。仿佛是被压缩打包,等待运往远方的奴隶。人还活着,却已窒息至麻木。这个系列以头像和人体为主。塑造的是当代人的形象。它的氛围使我们触摸到生活的艰辛与紧张,同时又是何等的无奈和动弹不得。作者夸张的寓言式的手法似乎在棒喝:我们的生活怎么了?
从去年开始,徐光福的作品转向对文化和历史形象的挤压。他把《收租院》作品中的人物进行压力变形,同时也把《大卫》、《马踏飞燕》等历史名作施以压榨。这类误读式的手法隐语当今的现象。我们对大师、对传统的经典从来就是误读。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真理可言。误读才是一种真正的绝对。正是文化的误读造就了不同形态的文化。不同形态文化之间没有正确与错误、先进与落后之分。只是不同的视角产生的不同的文化形态而己。而今他的压力实验己伸延到唐俑上。触觉伸向遥远历史天空,那是中国最辉煌的时代。
木雕大部份属于早期作品。题材仅限于人,而几乎不在意情节。他更注重技法的探索和材料处理的创新显现。他喜欢大刀阔斧地用锯,利用朽木的自然纹理。自然纹理是由大自然鬼斧神工,人工无法模拟的。同时他把局部的精雕细磨与大形结合很到位。所有的木雕传统风格很重,然而在形与形的组合,人的内心感受方面又不失当代之风。
运用玻璃钢材料喷涂颜色的《黄色记记》系列女人体又进入另一条路子。没有挤压,以写实的手法作女人体。却在每个女人的头上长一根棒,头脑有根棒形象比较异类。每人都是光头。光头对于徐光福有着特别的意义。艺术家本人即是光头。而且绝对的光,每天刮一次。所有的女人体同时塑造两排乳房,从六个至十个乳房不等。两腿都张开,有某种性引诱的暗示。性器官的爆露似乎很色情却激不起性的非分之念。作品中的肉欲之感坡凝固,仿佛商场里的玻钢模特儿一样概念和程式化。肌肉的柔软和微妙的生命感被弱化。作品从通常的现实主义写实中脱离出来,脱化为观念性作品。我不清楚作者想表达些什么。但我感觉到透明的黄色的玄光,迷茫和不知所措。那根穿过头部的棒有种让人不快和疏离之感。他对女性的体验似乎很异类,难以言传。
徐光福有着坚实的形体造形基础,他的压缩作品大都体积浑厚,形式多变,很注重细微的体感表达,明显地是从传统塑造功夫中提练出来。
徐光福还有许多创作计划。每次见到他时他都不断地描述他未来的计划。他正打做一列火车,从中间对剖开。里面挤满了人,所有的人都挤变了形。这是人生百态的场面。一个巨大的计划,得耗去多年的时间。还有许多许多……雕塑家好象就是这个命,不停地劳作,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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